薛祁安的嗓子就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胸口闷涨得发疼,身后的冯宁眼眶已经红了,费力地眨眨眼睛:“刘安,你还记得我吗?以前每次你帮我去小超市买零食,还都要讹我一根雪糕来着,记得吗?三元钱的巧克力雪糕。”
刘安看上去非常的茫然,皱着眉看上去像是在认真地回忆,大概因为冯宁是女生的缘故,让他没那么害怕,于是大着胆子回答:“不,不记得了。”
冯宁扭过头去,不忍心看这样的刘安。
江屿舟从受伤以后就没走得这么快过,这段时间断断续续下雪,院子里的积雪打扫的很干净,倒也不担心会摔倒。
傅承跟在他身后,拐弯处伸手拽了一把他的手腕,江屿舟转头过来皱着眉看了他一眼,脸色带着一丝焦急。
“走这边,”傅承在岔路口指了指另一口:“先去一趟犬舍,把黑虎带着一起。”
搜救犬们平时一样需要严格的训练,不过战士们对这些搜救犬疼爱有加,除了训练的时候,平常都很少限制它们的天性。
往常还离的老远就能听到热闹的叫声,今天却格外的安静,傅承伸手推开院门,一名训导员正站在院子里,转头对傅承打了个招呼。
“今天怎么一点动静没有,”傅承反手关了门:“黑虎!”
黑虎对傅承的声音最敏感,平时一听到他的脚步声就会猛地窜出来,谁知今天竟这么反常,对傅承叫自己的名字也充耳不闻。
傅承皱了一下眉,往里面走去,几只搜救犬动作整齐划一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全都盯着翘着尾巴像领导巡视一般的江小猴。
训导员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有点无语地解释:“自从小猴来了以后,简直成了所有搜救犬的主子了,现在它一叫比训导员的口哨声还管用。”
傅承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江屿舟,江屿舟明显底气不足,心虚地想走过去把江小猴抱起来,以免它再丢人现眼。
“千万别管它!”训导员看出江屿舟的意图,在他迈出一步的时候及时制止了他,好笑又无奈:“您要是在不经过小猴同意的情况下强行抱走它,估计黑虎就要生气了。”
“它这么无法无天吗?”江屿舟哭笑不得,当初在敬老院捡到它的时候还是一只可怜兮兮的流浪猫,这才过了多久,就开始横行霸道。
训导员笑着解释:“还不是有黑虎撑腰嘛,现在哪只搜救犬不听它的命令,上去就是一套喵喵拳。”
傅承也笑了,朝着黑虎吹了一声口哨,黑虎这才扭过头跑到傅承面前。
“刘安出院了,我带黑虎去看看。”傅承给黑虎系了绳子,拍了拍它的背。
刘安被大家围着,眼前的人一个也不认识,还不停地问他各种回答不上来的问题,让他觉得害怕极了,眼睛慌张地四处乱瞟,不敢盯着一个方向看。
不远处突然传来几声狗叫,刘安下意识往那边看去,眼睛猛地亮了:“狗!是狗!”
黑虎自然认得刘安,傅承松了绳子,黑虎便直接冲向刘安。
这么大一条黑背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刘安的姐姐吓了一跳,下意识护住身后的刘安,然而刘安却完全不害怕似的,惊喜地往前迈出一步,从回消防队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他是第一次主动地走到姐姐身前。
“狗!”刘安看着黑虎,又抬眼看着傅承,胆怯的双眼却像看到了邻家哥哥似的,完全不怕他:“我想摸一下!”
“你可以叫它的名字,它叫黑虎,是一条非常优秀的搜救犬。”
薛祁安也红了眼睛,当年刘安这一批的队员刚分到中队的时候,傅承也是这样向他们介绍黑虎。
就算刘安忘了,他没忘,傅承也没忘。
刘安蹲下,伸手摸了几下黑虎的头,没有江小猴在身边,黑虎又恢复了纪律严明的搜救犬形象,刘安很惊喜,抬头看着傅承:“好乖!”
傅承的眉眼柔和了下去:“因为它曾经有一位非常优秀的训导员。”
这句话的含义刘安听不懂了,于是低下头开心地和黑虎玩耍起来。
原本下午队里有常规训练,今天因为刘安的缘故全部暂停,大家都站在操场上看着刘安开心的样子,江屿舟用手机给刘安拍了好多张照片。
直到天色渐晚,刘安的姐夫才出声提醒,他们买的今晚的车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队里的司机开车把三人送到车站,看着车子离开,众人心里都不是滋味,平常打打闹闹的小伙子们都罕见地沉默着回了宿舍。
傅承让人把黑虎牵回去,和江屿舟往家属楼的方向走,和来时候的健步如飞不同,江屿舟看上去情绪不高。
“怎么了?是不是看到刘安心里难受?”傅承问。
“他还那么小,人生就彻底毁了。”江屿舟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刚刚听刘安的姐姐说,那个被救上来的小女孩根本就联系不上了。”
江屿舟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傅承:“那个小女孩可能几年以后就忘了,她往后再也不会记得,她的生命是一个年轻的消防战士用未来换的。”
江屿舟的声音微微发抖,他的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不甘,愤怒,心疼,以及一丝疑惑。
因为不是周末,再加上下雪,家属楼这边没什么人,傅承伸手拍掉江屿舟肩膀上的雪花,温声道:“我们所做的一切,从不奢望任何人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