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瑞章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有关陛下龙体?”
&esp;&esp;何太医支支吾吾:“这……是也不是。”
&esp;&esp;傻子才会相信他这个表情是没事。
&esp;&esp;许瑞章急得不行:“你快说啊,陛下若是怪罪下来,本官一力承当!”
&esp;&esp;“并非是陛下龙体抱恙。”何太医迟疑道:“臣方才……在陛下胳膊上,看到一道伤疤,是有些时日的旧伤。”
&esp;&esp;三人一怔。
&esp;&esp;郑孟贤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原来是这样。何太医不知,陛下不在宫中的这半年,是前往西境御驾亲征去了。刀剑不长眼,陛下受伤……也正常。”
&esp;&esp;理智告诉他沈明烛受伤情有可原,毕竟皇帝也只是肉体凡胎,可感情上却难以接受。
&esp;&esp;“陛下御驾亲征?”何太医诧异了一瞬,很快摇了摇头:“并非如此。”
&esp;&esp;他又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轻声道:“臣以四十八年所学发誓,臣方才亲眼所见,陛下手臂上的伤……是刑伤。”
&esp;&esp;“你说什么?”三人同时惊呼。
&esp;&esp;许瑞章急躁地原地绕了几圈,又跺了跺脚:“何太医,这可不能胡说!”
&esp;&esp;沈明烛是天子,他还在襁褓中时就登基为皇,从出生开始就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谁能对他用刑?
&esp;&esp;“千真万确。”何太医郑重道:“绝非是刀枪剑戟所致,那是鞭伤。”
&esp;&esp;三人顿时沉默。
&esp;&esp;并非无话可说,可太多情绪满满当当堵在喉口,叫他们就连呼吸都得用尽全力,不用看,便知他们此刻眼眶一定红到可怕。
&esp;&esp;谁能对一朝天子动鞭?
&esp;&esp;天子可杀不可辱,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他用刑?
&esp;&esp;谁有机会做到这一切,且还让沈明烛不敢宣之于口?
&esp;&esp;他们脑子里同时冒出了三个字——韩、如、海!
&esp;&esp;怪不得,怪不得!
&esp;&esp;他们原以为沈明烛是迫于韩如海势力强大不得不暂避锋芒装疯卖傻,原来不是这样,原来不只是这样!
&esp;&esp;是韩如海逼他!
&esp;&esp;韩如海将一朝天子当初他私养的奴宠,任由他打骂掌控。
&esp;&esp;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沈明烛什么时候开始,身上有了第一道伤痕?
&esp;&esp;是他第一次缺了早朝那次?还是他唤韩如海先生那次?
&esp;&esp;当年小皇帝还是小孩,等闲人家的父母教子,都不会动到鞭子。
&esp;&esp;郑孟贤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泛着疼,一张口就要呕出一口血来。
&esp;&esp;——而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esp;&esp;他们这些自诩忠诚的臣子,浑然不知君主如何如何无助,如何如何痛苦,他们只一次又一次,自以为是地谩骂君主的失职。
&esp;&esp;主辱臣死,郑孟贤啊郑孟贤,以你之过,死上千百次,也难偿万一!
&esp;&esp;郑孟贤猛然抬起头,眼里浓烈的恨意叫何太医都吓了一跳,“韩如海的尸骨在哪里?”
&esp;&esp;韩如海是怎么死的?利刃扎进心口,一刀毙命。
&esp;&esp;哈,他怎么可以死得这么轻易,这么干脆?
&esp;&esp;许瑞章闭着眼,眼泪止不住滚滚流下,声音沙哑:“一把火烧了。”
&esp;&esp;当时觉得快意,如今只觉得不够。
&esp;&esp;他们自小读圣贤书,学的是死后恩怨一笔勾销,不辱尸身,不动坟茔。
&esp;&esp;如今才知,不过是不够恨而已。
&esp;&esp;恨意到了一个程度,哪里在乎自己会不会因此背负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