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储老师——”他这声称呼尾调拖了几拍,意味深长似的,“请进。”
&esp;&esp;储晓冰走进房间,把资料放他桌上,自行搬了把椅子坐下,做好了迎战准备。
&esp;&esp;苏轶却未落座,靠桌沿站着,站姿和神情都很松弛,“我以为你昨天就会来找我。”
&esp;&esp;储晓冰不想和他废话,把资料摊开,仰头问:“苏总能坐下谈吗?”
&esp;&esp;“没必要,上午我和杜董开会的时候聊过,你的项目可以做。”
&esp;&esp;储晓冰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有点没着没落,“刚才电话里你怎么不说?”
&esp;&esp;“我说了你还会过来找我吗?”
&esp;&esp;他微笑的表情里含了丝淘气,储晓冰只当没看见,把资料重新归拢在一起,“既然解决了,那我不打扰苏总了。”
&esp;&esp;“对不起。”苏轶忽然道歉,“不该和储老师开玩笑——我请你喝下午茶赔罪。”
&esp;&esp;储晓冰没说什么,把资料收拾好,仍旧抱在胸前,起身说:“苏总客气了,不是什么大事,大家都忙,没必要的。”
&esp;&esp;苏轶却坚持,“午休时间总有吧?我经常看见你一个人出去散步……从餐厅出来以后。”
&esp;&esp;储晓冰表情一顿,“你怎么知道?”
&esp;&esp;苏轶走到窗边,朝外指了指,“你很喜欢那条小路是吧?”
&esp;&esp;储晓冰跟过去,朝外望了眼,这个房间恰好正对她散步的那条林荫小道,想到自己一个人沉浸在思绪里时,苏轶却在二楼窗口看着自己,心里顿觉怪怪的。
&esp;&esp;苏轶似有感应,“你别紧张,我偶然看见,觉得有趣而已,没存坏心眼。”
&esp;&esp;储晓冰也觉得没必要较真,玩笑说:“看来以后要换条路散步了。”
&esp;&esp;苏轶笑道:“别!你这样我会有罪恶感——储老师好像很喜欢一个人待着,不爱热闹。”
&esp;&esp;储晓冰反问:“你爱热闹么?”
&esp;&esp;苏轶摇头,低声说:“不喜欢……可能就因为这样,我才会留意到储老师,孤独的人身上会有相似的气质。”
&esp;&esp;“我不孤独,也不觉得和你相似。”
&esp;&esp;储晓冰语气平和,但柔中带刺,她转眸看向苏轶,他本来一直盯着她,现在反把视线挪开了,神色里有一丝局促,一晃而过。储晓冰有点明白,但又不是很明白,更多的是诧异。她想说点什么,又恐说错反而尴尬,便道一声,“苏总忙吧,我走了。”
&esp;&esp;没等苏轶回应,她已经走了出去。
&esp;&esp;下午四点,储晓冰坐进了早班工人下班的厂车,她是办公室唯一一名可以和工人一起下班的职员,这样她就能赶回去给儿子做晚饭。
&esp;&esp;对于她享受的特殊待遇,公司里没谁提出过异议,老员工都知道这个规矩是杜董定的,好多年前就开始了,既然杜董没意见,别人自然也不敢有意见。
&esp;&esp;储晓冰坐靠窗的位子,旁边空着。在班车上,除非很挤,否则没人会占掉她身旁的空位。在公司也一样,同事和下属进她办公室都是带着公事来的,而非想来和她八卦闲扯。她有时也会羡慕那些能和员工亲密相处的领导,可她就是做不来,性格天生偏冷,总给人距离感。苏轶说她孤独,其实没错。
&esp;&esp;苏轶这个名字刚出现在脑海中,储晓冰立刻像拂尘一样把它挥开,不想在无聊的事上浪费心力。
&esp;&esp;异性同事之间的欣赏与好感她并不陌生,只是没想到这次会是苏轶,一个比她小了近十岁的总监级别的男子。
&esp;&esp;班车开动,先驶出公司大门,再转入科技园主路。两边工厂林立,下班员工正陆续上厂车。储晓冰所在的公司调整过下班时间,因此得以完美避开十分钟后的园区堵车盛况。
&esp;&esp;储晓冰喜欢坐在车上看窗外的风景,尤其是园区内下班时的盛况,既繁忙又有序,有一种蓬勃踏实的生命力。
&esp;&esp;邬蓝从一家公司大门走出来时,储晓冰延迟了几秒才认出是她,身子立刻前倾,仔细朝她打量。
&esp;&esp;她和邬蓝只见过两面,一次在西波德,季雨薇指点她看过,另一次是雨薇学校举办文艺演出,雨薇是组织者,让夏磊发券请人过去捧场,储晓冰和邬蓝都参加了,两人被安排坐在一块儿,多少交流了几句。因为彭靖锋的原因,储晓冰对邬蓝可以说印象深刻。
&esp;&esp;车子飞驰而过,迅速把邬蓝甩在身后,但储晓冰脑海里还存着这一眼的记忆。她猜测着邬蓝出现在科技园的原因。
&esp;&esp;来谈客户?储晓冰没听彭靖锋提起过他们在科技园有客户,而邬蓝刚才一脸思虑中透着茫然,很像是来参加面试的。
&esp;&esp;猜测归猜测,她没打算把看见邬蓝的事告诉彭靖锋,每个人都难免有些不愿他人知道的秘密。
&esp;&esp;邬蓝在停车场没找着车,意识到自己可能因为边走边想心事错过了,便又返回重新找,并不时按一下车钥匙上的开启键,车场边缘传来一声短促鸣笛,她快步走过去,总算看见了自己的车。
&esp;&esp;上车后,她依然心绪烦乱,今天面试的这家公司原本是她最期待的一家,虽然也只是分部经理的职位,她跳过来基本算平移,不过公司薪资福利不错,薪水有望涨一截,行业前景也好,新能源的研发方向,属朝阳产业。
&esp;&esp;公司是两个70后带一群80、90后做起来的,成立才五年,成绩却已相当瞩目,来之前邬蓝很看好这家私营企业。唯一的问题是,她和未来的上司似乎有缘无份。
&esp;&esp;那位总监看着像90后,提问时自信犀利,还喜欢打人个措手不及,邬蓝虽然有理有据回答了,内心却越来越觉得不爽,她也是阅人无数的资深中层管理,确知自己和这样盛气凌人的上司合不来,暗想以后要在一起天天工作还了得?
&esp;&esp;她没有刻意掩饰不满,怠慢从态度里一点一点渗出,总监是聪明人,很快就看出来了,结果可想而知。
&esp;&esp;邬蓝没有马上发动汽车,坐在车里进行反向推演,如果忽略对总监性格的好恶,只看重这份工作的价值,自己是否能够变得积极一点,赢得这个职位的可能性也大一点?
&esp;&esp;她相信是可以的,过去几年里,她又不是没遇到过不讨喜的领导和客户,最后还不是都被她搞定了?
&esp;&esp;那么,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她还没做好离开西波德的心理准备,如果就这么走了,她和彭靖锋之间的输赢便成定局,无论过去多少年,这里的同事都会认为她是彭靖锋的“手下败将”,这才是真正令她无法忍受的地方。某些时刻,尊严的重要性远超自己的预估。
&esp;&esp;留在西波德,可能是她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