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里屋,楚然已经带人端着茶水点心,准备侍奉黎未寒用早膳。
&esp;&esp;黎未寒系好了中衣,用帕子擦了把脸,很自然地坐在铜镜前。
&esp;&esp;沐雪顺手拿了银梳,来给黎未寒束发。
&esp;&esp;侍奉师尊更衣洗漱是天韵山庄的规矩,黎未寒原本还不太适应。后来一想,小徒弟们有尽孝心的意思,他若是拒绝反而显得生分,索性就坦然接受了。
&esp;&esp;“师尊,听人说那谷管事今日一早去掌门那里告状了。”沐雪俯身,在黎未寒耳畔道了一句。她将黎未寒被压在衣襟里的头发慢慢扯出来,一缕缕梳通,修长的指穿过自己墨色的发,这样的动作在铜镜中看来很是温柔。
&esp;&esp;待梳完了头发,沐雪才抬头往铜镜中去看,镜中的黎未寒阖了眸子道:“让他去,这事儿他不占理。”
&esp;&esp;原就是谷风流冤枉时惊尘,如今恶人先告状,楚天舒是个明事理的人,自然不会怪罪他。
&esp;&esp;沐雪将冠子稳稳落在黎未寒的发上,用白玉梅花簪固定上,一脸担忧道:“只怕掌门那里好说话,白师叔那里……谷管事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总不好不理睬的,闹到几位长老面前就不好了。”
&esp;&esp;“那就等着你白师叔过来,他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
&esp;&esp;“是。”
&esp;&esp;两人俯首说着话,时惊尘从帘内走了出来。
&esp;&esp;正端着外袍的楚然见到时惊尘,“咦”了一声:“师弟昨晚在师尊房里睡的吗?”
&esp;&esp;“嗯……”时惊尘低声回了一句,目光落在黎未寒如墨色锦缎的头发上,又落在沐雪唇红齿白的脸上。
&esp;&esp;看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搭话,仿佛屋内再无旁人一般,时惊尘一时觉得心里不大对劲,有种说不出的躁郁。
&esp;&esp;上一世这些琐事都是他来做的,他记得黎未寒很会养自己的头发,喜欢用百花水梳头,行动间皆是各色驳杂腻人的花香。
&esp;&esp;这一世这屋中少了腻人的香味,梅香缕缕倒是比之前好闻许多。
&esp;&esp;“让你去春晓堂上早课,愣着做什么?”黎未寒见到这小东西,冷声提醒了一句。
&esp;&esp;时惊尘点了点头,早饭也没吃,拢紧了衣袍往凝雪堂外去。
&esp;&esp;人走到雪地上,背后依旧是火辣辣的,时惊尘看着轻飘飘落在地上的雪,想起那三人在暖和的屋中说话,一时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esp;&esp;“师弟!”身后有人唤了一声。
&esp;&esp;时惊尘回头,发现白茫茫雪地上出现一个披着杏色斗篷的人。
&esp;&esp;“师姐。”
&esp;&esp;“把这个拿上。”沐雪手中是一包梅花乳酪。
&esp;&esp;时惊尘看着精致的点心,忽觉得心下一暖:“多谢师姐。”
&esp;&esp;“你别怪师尊,他如此疾言厉色,也是想让你上进。”沐雪这句话,让时惊尘在心下冷笑一声。
&esp;&esp;上进,这天底下,折梅仙尊是最不希望他上进的人,若是他上进了,又如何乖乖做他的炉鼎呢。
&esp;&esp;“师姐回去吧,天冷路滑,小心些。”时惊尘清澈的眸子微弯,小心翼翼地将梅花乳酪收进怀中。
&esp;&esp;凝雪堂。
&esp;&esp;楚然看着带了一身雪花片子回来的沐雪,问她道:“东西给了吗?”
&esp;&esp;“给了。”沐雪将斗篷收好,挂在一侧的架子上。
&esp;&esp;“他说什么了?”楚然又问。
&esp;&esp;“他……”
&esp;&esp;沐雪不是个会撒谎的人,楚然一看沐雪这样子,就知道时惊尘嘴里肯定没好话,愤愤不平道:“我说他是个白眼狼你不信,师尊专门给他的点心,他连个谢字也没有,那梅花乳酪是我爹特意请了南方的点心师傅做的,给我就好。”
&esp;&esp;沐雪闻言,不由地笑了笑:“你要想是要,问师尊讨呀,又不是不给你。”
&esp;&esp;楚然听见这话,眸中闪过一瞬的心动:“我不去,我都多大了,那是……哄小孩子的玩意儿。”
&esp;&esp;“师兄不就是小孩儿,最多三岁。”沐雪有用手比划了一下,忍不住笑了笑。
&esp;&esp;豆蔻年华的少女,最是可爱,人比花娇便是沐雪这般。
&esp;&esp;“诶,你胆子大了,敢开我的玩笑。”
&esp;&esp;西边的屋子一通吵闹,黎未寒被隔绝在热闹之外,静静画着自己的傀儡。
&esp;&esp;沐雪猜的不错,黎未寒在凝雪堂待了没半日,傀儡的妆还没画好,白翎仙尊便大驾光临了。
&esp;&esp;这白翎仙尊乃是灵山道一只孔雀修成的人身,人长得漂亮,性子也好,就是太软,什么人都能拿捏了他。黎未寒曾经与他一道在灵山道求过学,因而唤他一声师兄。
&esp;&esp;“折梅。”
&esp;&esp;堂上一声唤,黎未寒抬头,一眼看到那白衣胜雪的谪仙人物。
&esp;&esp;黎未寒放下手中的傀儡,让愣在一旁的时惊尘去端了一杯热茶来。
&esp;&esp;这天韵山庄各色人有各色人的心思,皆是深藏不露,唯独这个好拿捏的白翎浑身冒着我是菩萨的傻气儿。那谷风流这几年来打着白翎的名号,在外苑欺负寒门子弟,实在是败坏了白翎这个老好人的名声。
&esp;&esp;白翎抬袖坐在椅子上,启唇道:“我此来是为何事,师弟也该知道。”
&esp;&esp;“我知道,只是那谷风流冤枉我的徒弟,我不为我的徒弟撑腰,难道还要助纣为虐吗?”黎未寒面不改色,端坐于雕有四爪神蟒的木椅之上。
&esp;&esp;像谷风流这样德不配位的人,要不是念着他是白翎的人,他绝对不止是冻他一冻那样简单。
&esp;&esp;白翎闻言,蹙眉道:“我亦知晓他的为人,只是他到底救过我一次。”
&esp;&esp;“师兄,若是救你得人为非作歹,你也要放任不管吗?”白翎是这世道上少有的好人,但有时候这人越好,反而活得越是窝囊憋气。
&esp;&esp;这世上不是没有良善人,实在是仗势欺人,恃强凌弱的人太多。他若是退一步,谷风流日后会更猖狂。
&esp;&esp;这人不过是在白翎闭关时,替他赶跑过一只想要夺灵的大鹏鸟,眼下靠着这个在天韵山庄过了多少舒坦日子,还不算报恩吗。
&esp;&esp;“师弟,我……”
&esp;&esp;“你的恩情早就还完了,本尊的徒弟他都敢碰,往后你再纵着他,外苑多好些个无依无靠弟子要遭殃呢。你念着恩情不罚他,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