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震动,连带着列车也时不时颠簸。乘客们陆续从美梦中惊醒,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地震了吗?”
“不知道啊。”
“不会出事吧?”
“放心,我坐这趟车少说有五六回了,从来没出过事。”
列车长擦着汗,小心奉承:“徐小姐,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对周围五公里进行了生命体征检测,确实没有发现可疑生物,就为了三四级的小地震,启用列车防护网,是不是浪费了一点?”
除了固定在铁轨上、常年打开的防护罩,列车本身也有防御系统,只是通常不会开启,除非遭遇重大灾情。
要知道,开一次防护网的价钱,足够买下一车人的命了。
即便徐大小姐的命贵些,也不值得如此小题大做吧。
徐渺侧头看他,正要说话,列车突然被颠簸的大地抛了起来。这一刻陆地不再像陆地,却好似波涛汹涌的大海,巨龙一般的列车在海浪面前,如同蚂蚁一般渺小。
尖叫声贯穿了整列车厢。
列车长猝不及防,脚下站不稳当,惊恐莫名地朝着弧形操作台滚了过去。滚到一半,肩头一沉,被一股大力骤然拎起。
他狼狈抬头,正对上徐渺俯下的锐利视线。
“打开广播,召集乘务员,安抚乘客。”
徐渺如履平地一般把他提到话筒前,按着他发抖的肩膀,沉声命令道。
荒野
警示灯亮起, 列车内的融融暖光已经变成不详的血红。
列车长发紧的声音在车厢四处响起:“请所有乘务员来驾驶室集合,请各位乘客回到座位,我们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现在正在排除故障,请大家不要慌张, 抓好附近坚固物体,保护好头部和颈部, 保持安静, 谢谢合作。”
“再重复一遍,请所有乘务员来驾驶室集合……”
“嘭——”
一声巨响打断了列车长的广播!几节车厢轰然落地,幸运的是没有出轨,磕磕绊绊摔回轨道上继续行驶。乘客们滚作一团, 捂住脑袋, 抱紧孩子。水杯摔碎在地板上, 晶莹的碎片反射出一张张仓惶无措的惨淡面孔。
尖叫声塞满了车厢。
混乱中没有人去听广播说了什么, 所有乘客崩溃地哭嚎喊叫,列车长只能不断重复镇定人心的话语,直到剧烈的颠簸趋于平静。
最后一次震颤后,列车恢复了平稳前进。
仿佛真的像他说的一样,大家只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乘务员们大松一口气,缓了缓剧烈的心跳,遵循指示地往驾驶室走去, 路上不断被乘客拦住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当然不知道,只能用统一微笑回复。
这样的微笑在他们到达驾驶室后破裂了。
列车长讲述的故事犹如天方夜谭, 没有人愿意相信。
“大山一样的变异生物?”一名乘务员眉头紧皱, “变异生物确实可怕, 但可怕到这个地步的,从来没有听说过。”
另外一人摇头:“即便是真的,有防护罩,它就拿我们没办法。”
“应该是地震吧。”这是得到广泛支持的合理猜测,“只有地震才能搞出这么大动静。”
正讨论时,雨水哗哗斜淌的车窗突然映上一只苍白的手,这只手骨节分明,苍劲有力,一个用力“锵”一声推开窗玻璃。呜咽的风声骤然响起,一道披着雨衣、漆黑修长的身影从车顶翻进车里。
暴风雨在她背后怒吼,狂风把她衣摆吹得猎猎作响,她反手拉下兜帽,露出冷白的面容,颈窝里冒出一双绿得发亮的眼眸,仔细一看竟然是只黑猫。
犹如幽灵一般突然出现的少女令乘务员们面面相觑,不自觉闭上嘴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车厢内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他们忐忑不安的粗重呼吸。红色警示灯照出飘进车内的雨丝,雨粒被风裹挟打着旋儿扑到脸上,把他们从身到心都浇了个凉透。
“徐小姐,”列车长顾不上向这些乘务员解释具体情况,三分钟前生命检测仪突然一声接一声响个不停,毫无疑问地为徐渺的判断提供了证据,这绝非人力能够做到的惊天动静,源头竟然真是头变异生物,他咽了口唾液,干巴巴地求问,“它走了吗?”
在列车长从期盼变为祈求的目光中,徐渺沉默着摇了摇头,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很快聚起一小滩晃动的水洼。她没有管,抬起腕间湿漉漉的终端,把刚才在车顶拍到的景象播放给列车长为首的乘务组看。
无边夜色下,黑山黑水完全融为一体,失去了本应分明的界限,天地混沌成初生的模样,天连着地,地连着天。
一座山峦在这片混沌中手舞足蹈,疾风暴雨是它的甘霖,电闪雷鸣是它的伴奏,偶尔有雪亮的闪电刺破天空,人类才得以窥见它的全貌。
巍峨的身躯上长满草木,行动间时不时有座狼大小的共生体跳蚤一般抖落,摔在泥地里不知生死。葳蕤的杂草丛中,一道缝隙缓慢开合,浑浊的暗光若隐若现。四根足以擎天的柱子从地底长出,山峦也进一步隆起,向天空靠近。
不,这不是山峦。
列车长、乘务员们神色凝固。
这是一头身躯庞大的独眼象龟,它不知活了多少岁月,已经与这片大地融为一体。
旷野被它踩在脚下,星辰与它作伴,夜幕是它的披肩。在它面前列车就像玩具,人类仅仅是蚂蚁。
它对新玩具很感兴趣,在列车前方不紧不慢地倒退着行走,当它欢喜地蹦跳时,大地被震动,列车便也随之颠簸。
“地震”只不过是它一跺脚的余韵。
有人被恐惧攫住心神,张嘴要尖叫,被旁边人眼疾手快捂住。
不要惊扰它!
不要被它发现!
尽管列车的引擎声响完全能盖过寥寥几个人类的叫声,这一举动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但神经霎时绷紧的乘务员们已经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
他们控制不住地战栗,像被狮子盯上的羊群,本能地想要转身逃走,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力气。
“不能调头。”列车长牙齿打颤,却咬紧牙关,挤出这句话,“它的注意力在我们身上,保持现状才是最优选,调头无疑会给它新游戏的暗示,可能它没有恶意,但我们谁能承受它的兴致?”
“那怎么办?”
“难道只能等它自己离开,什么都不能做?”
“就算一直维持现状,它也有可能耗尽耐心攻击我们吧。”
令人不安的揣测愈演愈烈,车厢内响起了轻轻的啜泣声,列车长同样没了主意,求助地望向徐渺。这位本应养尊处优的娇贵大小姐,却没有被愁云般的绝望氛围影响到分毫。
她将列车防御系统内的、南家仆人们随身携带的武器清单整合,把情绪稳定、具有一定作战能力的人员编成一支临时小队。
“车里的物资我已经清点过,我们可以用照明弹把它引走。刚刚在外面,我已经侦察过周围的环境,选定了发射照明弹的地点。”要不是这头怪物的体型实在过于庞大,徐渺不会制定如此保守的计划,这种肉眼可见的威胁,不想办法除掉怎么能安心?
然而这对其他人来说,已经足够大胆。
被一头堪比山峦的怪物拦住前路,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远远避开,而是要主动迎上去?
那是人力可以匹敌的吗?
那分明已经是神明的伟力,凡人只能卑怯地等待命运的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