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半晌,温浅浅抓着他衣襟的手一松,已经从他毫不作假的表情上看出,他成了南湫石的弃子。
南邵脸色忽青忽白,眼中甚至流露出一丝乞求,希望温浅浅告诉他这只是个开过头的玩笑。温浅浅却没有时间怜悯这个昔日的天之骄子,转头大步走出了南家,直奔斗兽场。
斗兽场不仅有上千备战状态的安保员,还有一大批正在“罢工”的变异凶兽!
她眸光暗沉,眼眸深处酝酿着一场残酷的狂风暴雨,然而她没有想到,在她脑中盘桓着放出变异兽的疯狂计划时,一个更加疯狂千倍、万倍的计划正在苍穹之上的浮空岛上演。
自学成才的情报专家青鱼在得知这个计划的第一时间就想通知徐渺,然而她很快就发现町野的网被断了,她像一条没了水的鱼,一身技术没有用武之地,甚至还将因为暴露在空气中窒息而死。
空空荡荡的徐家主宅出现了一张苍白的面孔,耀眼的金发像接受过太阳的洗礼,瘦长的身躯呈现出一种邪异的病态。
“病,病骑士。”青鱼抱着玩具熊,结结巴巴地说,下意识往后退,小腿不小心撞上床柱,疼痛与恐惧一同传遍大脑与四肢百骸。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要做什么?
病骑士把手放在胸口,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先知给了你选择的机会,但你做了错误的决定,想要联系徐渺吗?很抱歉,她救不了你。”
他直白地戳破了青鱼的身份,原来这次的情报竟然是故意让她知道的。青鱼脸一白,随即放弃了原本的周旋说辞,冷下脸道:“是你们在做错误的事,炸沉整座浮空岛,会死多少人,你们知道吗!”
病骑士道:“只要在合适的时机击沉这座罪恶的岛屿,南氏集结到町野的安保力量都会覆灭,徐氏、傅氏的大楼将垮塌,斗兽场中的生灵将获得自由。”他微微皱眉,露出不解的神情,“你的亲人都被这些公司伤害过,你不是很仇恨他们吗?难道不希望看到这一幕吗?”
青鱼紧紧抱着玩具熊,希望从它身上汲取一些温暖:“那些无辜的人呢?努力工作的上班族,辛苦忙碌的底层工人,拼命揉面揉得胳膊都没知觉了的拉面大婶,许许多多无辜的人也在地表,艰难但充满希望地活着,这些人也会被你们害死的!整个城市的人都会被你们害死的!”
“先知没跟你们说清楚吗?”病骑士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笑眯眯打量青鱼,“没有必要的牺牲,又怎么打破财团的统治?害怕流血,注定会迎来失败。”
“那为什么不是你们牺牲?”青鱼怀中的玩具熊开口了,它已经见识过这样的话术,它也一直在思考所谓的牺牲,“你和先知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的命运呢?如果一个个普通人被迫牺牲才能换来众生平等的新世界,那个新世界真的值得我们期待吗?”
“啪、啪、啪。”病骑士鼓起了掌,耸了耸肩,“被发现了呢。”他脸上明明带着和煦的笑意,却让青鱼感到透骨的寒凉,“新世界本来也不是为了众生准备的呀,记得从前那个古老的神话吗?方舟只有被神选中的人才能登上。”
青鱼死死地盯着病骑士,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地扑上去用牙齿、用指甲撕扯这张得意洋洋的恶毒面孔。
玩具熊却镇定地说:“你怎么确定你是被选中的人呢?”
“哎呀,万一我不是被选中的人——”病骑士露出吓了一跳的表情,旋即又放松地摊了摊手,“那也只好不是了。”
他一点点收敛起笑意,像脱下虚假的面具,终于露出真实的神情:“只要这个世界能毁灭,新世界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语气极度阴沉地说:“只要是阻止旧世界走向毁灭的人,都是我的敌人。”
青鱼在愤怒与恐惧交杂的情绪中打着战,牙齿咯咯作响,病骑士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比先知还要混蛋的疯子,他的目的仅仅是毁灭,一丝一毫也没有想过新生。他会杀了她吗?又或者折磨她?或许这就是二五仔逃不开的结局。
默默扣住掌心的刀片,青鱼已经做好就算不能一换一,也要在病骑士的腹部划上一刀的打算,至少让他孕育徐氏基因的计划破产,那也算她这个多面间谍没白干。
然而病骑士却又突然露出灿烂笑容,语气轻快地通知青鱼:“虽然你背叛了女神,我和先知依然愿意给你一个机会。逃吧青鱼,去找徐渺,或是黑骑士,院长大人拥有超维穿梭的神奇能力,说不定能来得及赶到町野,阻止这场灾难呢?”
青鱼一怔,是啊,她怎么忘了黑骑士大人的能力,渺渺姐远在斐文迪赶不过来,黑骑士却有办法快速赶到,或许真的可以阻止病骑士和先知乱来……但病骑士为什么要提醒她?
她不安地看向玩具熊,玩具熊背对着她没有说话,无机质的瞳孔中却出现了拟人化的神情,它似乎猜到了什么,陷入了艰难而痛苦的抉择。
病骑士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却什么也没说,甚至慷慨地放行了一直在门口扑腾的小飞车ido:“去吧,再犹豫我可能会后悔噢。”
青鱼迟疑地看了看玩具熊,没有得到任何提示,又看了看病骑士,这个疯子一脸真诚的笑意,她咬了咬牙,抬脚奔向了ido,不管这是什么阴谋,跑出去总比困死在浮空岛上强,就算联系不上渺渺和黑骑士,去找温浅浅一起想办法也比什么都不做好。
她心急如焚地跳进了浮空车,ido载着她冲向了灰蒙蒙的天穹,病骑士看着她的背影,神情愉悦地轻声说:“不要让我失望啊。”
来吧,都来吧,来到这座注定覆灭之城,葬送在旧世界的阴影之下吧。
他的嘴角越扬越高,笑容越来越大,他的身后,晦暗的角落中,一双灰眸平静地注视他的背影。那是在药物作用下失去行动能力的徐嘉盈。
年轻的掌权者失去了呼风唤雨的权势,形同木偶一般僵硬地坐在轮椅上,她的脑中却像开会一般热闹,早就逝去的故人声音吵成一团。
一道属于她血缘上的父亲徐建龙:“嘉盈,事到如今我们一家人必须共渡难关,我有办法帮你摆脱病骑士的控制,但需要你的同意。”
另一道是她名义上的弟弟徐嘉恩:“别相信他!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一旦你释放了同意的信号,他就会占据你的大脑,夺走你的身体。他会这么说,一定是在你的脑机中留下了后门!”
人类纪元
同一时间, 斐文迪。
战争暂时落下帷幕。
抽出时间关注町野局势的徐渺已经确认,病骑士在她的“视野”中消失了。
仿佛有种隐秘而强大的力量在蒙蔽她的感知。以徐渺现在的实力,能蒙蔽她的感知, 除了圣徒也就是真正的神明。
女神会亲自下场吗?
强大到难以想象的敌人正在暗中窥伺。
而她甚至不知道对方在哪里。
徐渺不禁环顾四周。
曾经的斐文迪行政署被征用为临时指挥中心,肖璟的同事在他的友善劝说下弃暗投明, 协助反抗军建设防御工事。
抹着发胶身着正装的文员盯着悬浮屏和一线士兵交流,嫌弃士兵没文化按图索骥都搞不定, 抓狂地调度有限的技术员。
士兵嚷嚷着讲人话, 说好的全自动工程车为什么还要人来设置一大堆参数,机械臂不动了?大力出奇迹不就好了。
整个指挥中心吵得像菜市场,所有人都在扯着嗓子喊话,奇怪的是, 这种嘈杂的环境并没有给人焦躁的感觉, 反而生发出一种野草般的生命力。
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