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是而非。这句“危险”,或许是种委婉的拒绝。
&esp;&esp;她并不觉得意外。毕竟,连自己爹娘都会拒绝的事,如何指望认识才几个月的外人。
&esp;&esp;她抚摸着荷包里的精铁腰牌,不再说话了。
&esp;&esp;沙沙小雨笼罩下的车厢静谧,久到她几乎睡过去的时候,萧挽风才再度开口道:
&esp;&esp;“以后有机会,和我去朔州关外走走可好?”
&esp;&esp;“……嗯?”
&esp;&esp;谢明裳骤然醒了。
&esp;&esp;她想去爹娘驻扎多年的陇西旧地,去河间王经营多年的朔州大营作甚?
&esp;&esp;“不去。”她想也不想拒绝。
&esp;&esp;拒绝的两个字脱口而出,萧挽风原本摩挲她发梢的动作便一顿。
&esp;&esp;谢明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似乎,拒绝得太干脆了?
&esp;&esp;太干脆的拒绝,伤人颜面。
&esp;&esp;她翻了个身,这回换了个稍微委婉的说辞。
&esp;&esp;“不合适。”
&esp;&esp;不论说辞如何,不想随他去朔州关外是真的。
&esp;&esp;朔州是河间王领兵发家地,他在朔州大营的旧部众多。她以什么身份陪同他去朔州?
&esp;&esp;见到她,当然会有嘴快的人当面问起身份来历,河间王不尴不尬地道一句‘身边人’。
&esp;&esp;等以后他有了王妃,夫妻同去朔州时,又见旧部……岂不是膈应。
&esp;&esp;谢明裳简直要同情起未来的河间王妃了。
&esp;&esp;想归想,等真正说出口的时候,她只说三个字:
&esp;&esp;“不合适。”
&esp;&esp;“我想去爹娘当年的驻地看看,顺便拜访故人,看看旧地。朔州和陇西相隔可远得很。”
&esp;&esp;“殿下,不合适。”
&esp;&esp;自从她那句“不去”,萧挽风眉眼间的舒展神色便消失了,唇角不自觉地绷直。视线落下片刻,望向别处,
&esp;&esp;“谢家驻守多年的陇西大营?你不必去。”
&esp;&esp;这下意外的换成了谢明裳,她吃惊地仰起头:“为什么?”
&esp;&esp;无论她如何追问,萧挽风却再不说话了,只继续缓缓抚摸着她柔软的乌发。
&esp;&esp;谢明裳死活追问不出第二句,气恼地从他手里抢回发尾,在自己手里捏着。
&esp;&esp;“我明白了。直说不准我出关,我还敬你说话直截了当。偏偏绕着弯子说话……明面上‘你不必去’,实则‘你不许去’。对不对?”
&esp;&esp;萧挽风道:“并没有这意思。”
&esp;&esp;“那是什么意思?”
&esp;&esp;“你不愿随我去朔州,又是为什么原因?”
&esp;&esp;谁也不愿意回答。
&esp;&esp;沙沙的绵密小雨声里,垂落肩头的乌黑发尾又被温热的手掌握住,缓缓地一圈圈攥在掌心。
&esp;&esp;谢明裳几乎睡过去了。
&esp;&esp;直到马车停在长淮巷王府门口,下车前夕,车里的静默气氛才被打破。
&esp;&esp;萧挽风起身之前,扶起睡眼惺忪的谢明裳:
&esp;&esp;“无论你想出关去哪处,再等一等。这个秋冬出关危险。”
&esp;&esp;
&esp;&esp;七月初的这个夜晚注定是个多事之夜。
&esp;&esp;马车在王府台阶下停稳,谢明裳撩起马车帘,护卫的亲兵一窝蜂涌上前搀扶主上。
&esp;&esp;顾沛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台阶,扯开嗓门震惊高喊:
&esp;&esp;“殿下,你的腿怎么了!哪个杂种敢害殿下,卑职要为殿下报仇——”
&esp;&esp;未受伤的右腿踩着地面,受伤的左腿缓慢地往下挪,萧挽风拧了下眉,“太吵了。”
&esp;&esp;顾沛倏然闭嘴,小声道:“后院眼睛回来了。殿下和娘子留意。”
&esp;&esp;谢明裳上的脚步一顿。
&esp;&esp;这么快便回来了?这次送来的又是哪几双眼睛?
&esp;&esp;顺着顾沛的手势,她望向王府敞开的门里,影影绰绰立着几个人影。
&esp;&esp;顾沛小声道:“就那么巧,今晚娘子刚出门,宫里后脚头就把人送来了。”
&esp;&esp;来得还是老熟人,黄内监。原话说的是:
&esp;&esp;“榆林街的三名女官送回宫里,严查半个月,剔除了一名和朱司簿勾结往来的奸邪,剩余两名忠心老实的,添补两名内侍,送来服侍殿下和谢六娘子。”
&esp;&esp;半敞开的朱漆铜钉大门前,穆婉辞低眉敛目,领着擅长膳食的汪姑姑,两名面孔青涩的少年内侍,四人齐齐拜下,迎接王府主人回返。
&esp;&esp;总是跟随穆婉辞身后的陈英姑不见踪影。
&esp;&esp;——
&esp;&esp;扩建后的晴风院面积敞阔的很,多住下十个八人也不显得拥挤。
&esp;&esp;新来的四人殷勤服侍,主动烧水,准备沐浴药汤。厨房几口大锅水汽腾腾。
&esp;&esp;热腾腾的热气弥漫内室。鹿鸣往木桶里添加热水,谢明裳坐在浴桶里,头往后仰,心里无端咂摸出几分莫名好笑。
&esp;&esp;小小一个晴风院里,有谢家的人。
&esp;&esp;有大长公主府送来的助力。
&esp;&esp;如今宫里又重新塞进四双眼睛。王府后院,再度热闹起来了。
&esp;&esp;哗啦一声,她自浴桶中起身。
&esp;&esp;“穆婉辞不好说,这位汪姑姑,显然和朱红惜一丘之貉。”
&esp;&esp;上回她被“囚于合欢苑,三日不进水食”,汪姑姑前来窥探,倒拿兰夏和鹿鸣两个做挡箭牌。谢明裳从此牢记了这位。
&esp;&esp;“汪姑姑这双眼睛不能留。”
&esp;&esp;兰夏拿过一块布巾仔细擦拭长发:
&esp;&esp;“寒酥姐姐领着月桂盯着新来的几个呢。刚刚听她说什么‘三倍月钱,受之有愧,如今到出力的时候了’……什么三倍月钱?”
&esp;&esp;谢明裳原本还绷着脸色,听到“三倍月钱”,唇角顿时没绷住翘起:
&esp;&esp;“她们自愿留下帮忙,除了大长公主府那一份月例,严长史格外发了两倍月钱。你倒提醒我了,明天我也去找严长史,给你们两个添月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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