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徐纭的价值观受到了冲击。
&esp;&esp;江迟迟说:“我稍后将这里的情况上报,灵协会安排人手调度。翠云明天就能送走。”
&esp;&esp;虽然确定这里是玄鬼的地盘,但没见到他,江迟迟不能断定玄鬼就在这。不过这个村子实在过于丑恶,那么多的旅客的安危,她也确实管不过来。
&esp;&esp;徐纭好一会才消化了这个惊人的事实,她表情复杂,轻声道谢:“多谢你,请一定将她平安送走。”
&esp;&esp;
&esp;&esp;夜深露重,山坳弥散着一层寒凉薄雾。
&esp;&esp;江迟迟有些失眠。
&esp;&esp;“这个村子太古怪了。”她喃喃说,“离开就会短寿横死,听起来可不像庇佑,更像是诅咒。”
&esp;&esp;“点人成偶,引渡灵魂。”江迟迟轻声念着,一股寒气从足底窜起。
&esp;&esp;蛇尾人身像、人偶、长生
&esp;&esp;她抬眼,与燕无歇视线相撞。
&esp;&esp;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esp;&esp;造人,女娲造人。
&esp;&esp;江迟迟重重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平复过快的心跳,“他们口中的神明,到底是个什么”
&esp;&esp;她有预感,祂就在那没有尽头的湖中。
&esp;&esp;一只手伸来,把江迟迟按在怀中,燕无歇轻轻揉捏她的耳尖,“无论是什么,若是妖邪,我替你杀。不用这么苦恼。”
&esp;&esp;鬼可杀,神亦可杀。
&esp;&esp;农历五月初四,端午前夕,离送王船还有一日。
&esp;&esp;江迟迟一早便单独找翠云交代了离开的事,联系了一辆车傍晚时分接她离开。
&esp;&esp;得知能走,翠云神采飞扬,满脸都是对外界的向往。
&esp;&esp;这一日要做的事只有等,等司机来,等深夜入湖。
&esp;&esp;山路难行,直到临近傍晚,约好的面包车抵达杏花村外。
&esp;&esp;江迟迟用了遮掩气息的灵符,无声无息带着翠云离开村子。
&esp;&esp;翠云今日穿着一身崭新的裙子,细心编了头发,辫子上还戴着一朵紫色小花,表情雀跃。
&esp;&esp;她跟在江迟迟旁边,步子比平常要欢快不少:“以后我可以离开村子了,我想在外面找份工作,存点钱,然后念书。我这个年纪,还能念书吗?”
&esp;&esp;“我听说大城市里的车都开在地下,地铁,是叫地铁吧?”
&esp;&esp;“还有还有”
&esp;&esp;翠云像只刚被放出笼子的鸟儿,叽叽喳喳,问题一个接一个。
&esp;&esp;江迟迟没忍住,扑哧笑出声。她摸了摸翠云的辫子,耐心解答了她的每一个问题,并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和一个钱夹的现金。
&esp;&esp;翠云被送上了半新不旧的面包车,她望着暮色里杏花环绕的村子,望眼欲穿也没有看见徐纭的身影。
&esp;&esp;车子渐渐启动。
&esp;&esp;翠云忽然探了个头,扒着车窗朝江迟迟喊:“帮我告诉小纭,我等她来找我!”
&esp;&esp;江迟迟笑得眼睛弯弯,朝她点头:“好。”
&esp;&esp;面包车与承载了翠云十八年记忆的村子远去了。
&esp;&esp;最后一丝天光没入群山,夜色降临。
&esp;&esp;深夜的女霞湖旁格外静寂,只有连绵不绝的瀑布入水声,黯淡月光若有若无,庞大湖面格外深幽。
&esp;&esp;铜铃声重重荡开,深阔湖面浮出漩涡。
&esp;&esp;幽蓝的水底仿佛另界,隔绝了瀑布坠落的轰鸣声。
&esp;&esp;鲛珠散发出融融白光,徐纭如同一尾鱼,向着湖底深处游去。手中的铜铃每次晃动,水中都会掀起重重波纹。
&esp;&esp;铜铃的存在,宛如某种路引。
&esp;&esp;水流声从江迟迟耳边掠过,燕无歇揽着她,跟随着铜铃掀起的波纹一直向下。
&esp;&esp;下游途中,江迟迟发现女霞湖中,竟没有任何活物。
&esp;&esp;静默无声的游动持续了很久,江迟迟的精神都有些困乏。
&esp;&esp;一片莹莹的暗绿色忽然出现在视野。
&esp;&esp;连绵的绿就像一片银河飘荡在女霞湖深处,似乎是一种会发光的藻类,为深湖提供了一些微弱的光源。
&esp;&esp;徐纭的游动忽然顿住,她瞳孔一缩,盯着江迟迟身后。
&esp;&esp;冰凉、滑腻。
&esp;&esp;诡异的触感擦过江迟迟的手臂。
&esp;&esp;腰间一紧,江迟迟被往前拽去。被她遮挡的东西也露出原貌。
&esp;&esp;借着身上淡淡的光芒,江迟迟看清楚了,那是一个人,一个竖直着,飘浮在水里的人。她的面容苍白、浮肿,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水流腐蚀,漆黑的长发像水草一样,时不时轻轻拂动。
&esp;&esp;而她的身后——
&esp;&esp;在黯淡的莹莹绿光里,有无数飘浮的王船,以及竖直的苍白尸体,随着水波晃动、飘摇,就如同这漆黑湖底沉默的守卫。他们不腐不败,静静看着这群不合时宜的客人。
&esp;&esp;江迟迟在其中看见了几张熟悉面孔。
&esp;&esp;他们前来求医,定居在村外,如普通人一样生活。可真正的他们,早已死在这深湖。
&esp;&esp;悚然的寒意爬上背脊。
&esp;&esp;水下无声,江迟迟朝燕无歇比划,询问他午后入湖时有没有看见这些。
&esp;&esp;燕无歇面色阴沉,缓缓摇头。
&esp;&esp;随着徐纭最后一次摇晃铜铃,水纹层层荡开。
&esp;&esp;沉寂的湖水忽然翻起暗涌。
&esp;&esp;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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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江迟迟在一条长甬道中醒来。
&esp;&esp;两端没有尽头,墙上大片大片的壁画如同舒展的藤蔓爬满了每一寸,逶迤的金线、岁月洗礼却依然夺目的色彩铺展在江迟迟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