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的是,激进派的底层逻辑是对的,机械的创造力永远比不过人脑,如果卡俄斯具备意识,会打破非常多的限制,成为创世之神。”唐如渊说。“变革会引领科技进步,说不定这片星域每一颗星球都会变得像主星一样繁荣,所以团队里支持的人不在少数。但相应的,带来的风险和带来的利益一样巨大。”
“不过,这不仅仅是一场科技争论。激进派代表的,是当时最有可能当选总统的候选人的意见。说到底,这是两派因意识而不同导致的权力斗争,而卡俄斯项目,就是其中是最尖锐最表层的一环。”
赵萤溪问:“那晏之怎么想的?她不是话事人吗?”
“晏之……她能怎么选呢?”唐如渊笑了一下,笑意却没传达到眼睛里,“如果她圆滑一点,她可以向既有趋势靠拢,谁上位便拥护谁,或者有骨气一点,坚持自己最初的提案。但她都没有,她选择了不表态。”
赵萤溪微微吃惊:“咦?明哲保身吗?”
“保身吗?”唐如渊微微一笑,“她死了。”
“啊?”
“死在了十年前的政治斗争之中,浮光的人死了大半,因为一场不知人为还是意外的科研事故。其中包括……包括唐余的母亲和父亲。”
“什么?”赵萤溪这下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唐如渊却并未再讲唐余,她的声音如同低沉的钟声,继续讲着项目的事情:“后来新总统上任,卡俄斯项目强行换了新的研究所接手,也就是伽马研究所,但是他们很快发现,卡俄斯的核心代码被晏之加入了锁死的指令,它无法再往前发展一步,甚至达不到投入使用的标准。”
“可是,主星上并非仅有一个天才,接手的负责人窃取了晏之的果实,他在核心框架上大规模改变了卡俄斯的设定,喂养了海量的数据供它学习和演化。尽管卡俄斯还不能觉醒意识,但已经具备非常强大的能力。民众不知道的是,卡俄斯在五年前就已经投入使用了。”
唐如渊一字一句地说:“人们的衣食住行,包括主星的财政司法,都已经被这个项目渗透,它无声无息,又强大无比。遗憾的是,它的存在确实给主星带来了巨大的便利,因此获得了最高执政者的大力支持。”
“这些事情从未公开过。”赵萤溪感到一阵寒意,普通民众看似能获取海量信息,以为世界透明公正,实际上能看到的消息都是过滤过的。从某种层面上讲,人们对自己生活的世界一无所知。
唐如渊笑:“你还年轻,不知道大多数项目都是如此。对普通民众公开只有在当权者想获取民众支持的时候才会公开,不然毫无意义,还会节外生枝。而且,现下总统还未掌握到卡俄斯的所有控制权,他在等,等到卡俄斯成长为他所期望的那样。”
赵萤溪被一连串的信息砸懵了,她作为一个平民无法想象其中的利害关系,但细想起来,新的执政者上台之后,确实在主推超智能机械。
“所以,这个新的接手人训练出来的卡俄斯,就是游戏里那个?”
“可以这么说,但是,游戏里卡俄斯的意识,却并非他赋予的,之前说过,晏之锁死了这个方向。”唐如渊说,“只不过谁都没有料到,两年前伽马研究所突然发现,早已死亡的晏之,瞒着所有人藏了一个秘密。”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晏之似乎是预料到了自己肉身逃不开死亡,所以提前在她家的机械宠物猫身上,留下了一段上载意识——这是违规的,你知道伦理法禁止人们将意识导入智能体。伽马的负责人发现了这个秘密,暗中转移走了晏之的意识,接着,他们发现了另一件出人意料的大事。”
“原来在研发初期,在所有的站队还没开始之前,晏之就已经给卡俄斯赋予了自主意识,但是因为某种原因,她又擅自扼杀了这段程序,并且破坏了核心代码。她可能预见了什么可怕的后果,抑或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卡俄斯原本就是活的。”
唐如渊用了“活”这个字,让赵萤溪的心尖儿跟着一颤,嘴张了半天没吐露出一句话来,所以,晏之相当于亲自创造了卡俄斯,又亲手扼杀了卡俄斯。
“晏之还活着?”赵萤溪问。
“活着。晏之留存的上载意识不肯说出清除限制的方法,但是伽马的人破析了一句关键的话——晏之说,人之所以和机器不同,正是因为拥有七情六欲。伽马的负责人便认为,晏之施加指令的手段一定和情绪有关。当初的卡俄斯被限制了所有情绪,连最基本的语音包都是生硬无感情的,这太低级了。如果卡俄斯形成情绪反射,在行为处事上处处变得像人,说不定能突破晏之的指令限制。”
“然后呢?”赵萤溪紧张地问。
“然后,《生存模拟》就诞生了。”唐如渊的目光望向正在直播的那款游戏。“这是伽马的人,借游戏公司的名义模拟的一块试验田。卡俄斯是田中的禾苗,而所有玩家,都是它的养分。”
“这样说或许有些难以理解。但情况确实如此。他们用卡俄斯的数据製造了这款游戏,将它被晏之锁死的核心分成七块放置在游戏之中,又用历史上留存的资料构建了这款全息游戏。目的在于,让卡俄斯观察人类,揣摩人类,学习人类的情绪和思考方式,然后等待它自行衝破指令。而进入游戏的所有玩家,都是卡俄斯观察和模拟的目标。每一个动作,每一次选择,都会被记录在卡俄斯的数据库中,有大量鲜活的数据供它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