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引偷偷勾起嘴角。她只是刚才看见一对男女亲吻,突然记起在海市昏迷时有某个人柔软的唇贴上了她的嘴,一时兴起想欺负一下她罢了。
萧长引舔一舔下唇,眼藏笑意。真的,以后请多关照。
第三卷·狂沙佛窟
荒渡
天已回暖。画眉在枝头跳。
厨房断续里传出哐啷的响声, 顾红绫实在续不上清梦,披上薄衫,胡乱套上布鞋寻声走过去。
“你在——干嘛”
顾红绫扶在门框, 眼睫闪烁,看到好似刚刚经过鸡飞狗跳的厨房里,萧长引束着长发挽着衣袖, 双手握住长杓在大锅里搅动, 头顶落满白面。
萧长引抬头看她:“你回去穿好衣裳, 别着凉。”
顾红绫走进去, 躲着散落的菜刀簸箕,“你在干嘛?”
萧长引说:“我本想早起熬粥, 结果没想到这弃屋里有小灶精, 专门跟我捣乱,就闹成现在这样了。”
顾红绫忍俊不禁:“你堂堂人仙,还被小灶精欺负?”
萧长引叹一口气, 弯腰捡起扣在地面的粗陶碗,摆正在桌上:“荒郊寥落,难得它们碰着能戏耍的,罢了。”
顾红绫凝视她片刻, 转眼落到一大锅浆糊似的白稠里:“这是我们的早饭吗?”
萧长引放下长杓:“原本是的, 现在我吃吧, 你等会我再做点什么。”她舀了一杓凑到鼻尖闻闻,“可惜了我买的好米。”
顾红绫笑了笑, 说:“昨天不是还有野山菌和虾米?一道倒进去再熬一会吧,既是好米, 就莫负了某人心意。”
萧长引手上动作一顿,顾红绫衝她莞尔, 倾身推开破了洞的纸窗,早春的风拂面而进,画眉声声悦心。
早饭就简单地解决了,收拾好行李,两人离开借宿一晚的荒郊破屋,顾红绫蹲下身,在小屋门前的枯树枝上系了一条细红绫。顾红绫两手合十,微微躬身道:“多谢款待。”
萧长引问她:“你为何要系一条红绫?”
顾红绫说:“你见过游人在古墙上刻道:某某到此一游吗?”
“讲过。”
顾红绫扬首:“姑娘我这是一个道理。”
萧长引扶正顾红绫发间歪斜的石榴花簪:“姑娘说得好有道理,在下好生钦佩。”
按照计划,萧长引和顾红绫要去龙池荒渡拜见荒主,然后领得船票,乘大荒摆渡张磁的渡船前往第八荒解神荒,正式踏入上七荒的领域。
前去荒渡要过北海,越过好几个岛国,两人不着急赶路,沿着凡人的路线慢慢行进,受过德川国海寇的袭击,遇过滹屿国驯鱼的奇景;还有冰山融雪海的壮丽,龟甲树飘花的浪漫,北氐的螺号调,鱼的水霓虹,玩沙的鲎,斗殴的蟹,海蛇的随性,贝娘的热情。
到了离荒渡最近的燕知国便没有再往荒海深处的渡船了。
下了船,码头上一群海崖子在向游人兜售新采的血燕窝。海崖子是燕知国特有的一种活路,主要指依靠海崖的产物买卖为生的人,例如掏鹰蛋的,采毬织花的,再有就是这些摘金丝海燕窝的。
燕知国左右皆为暖热海流包围,虽地处北海,但终年温暖湿润,加之多海湾悬崖,是金丝海燕的欢乐天国。传说燕知国从前只是一个无名小邦,领主的小女儿收养了一隻小海燕,后来海燕在暴风雨中走失,所有人都以为那海燕已经亡于风暴,却不想十几年后海燕竟然飞了回来,还叼回了一枝丁香,岛民皆引之为奇。
百年后小邦建国,思及先祖与海燕的传说,故立国为“燕知”,而燕知国王宫里盛开百年的丁香树正是当年那隻海燕叼回的丁香枝。
听海崖子讲完段子,顾红绫兴奋地啪啪鼓掌:“真有趣儿!”
海崖子捧出篮子,手指搭在覆在面上的白纱绢上:“嘿嘿,故事好听,燕窝也个顶个的好吃,一看姑娘这么漂亮,就适合吃燕窝。”
按照这么个卖数,接下来就该要漂亮姑娘身边的英俊郎儿掏腰包了,结果海崖子看了一下萧长引,陷入犹豫。
萧长引问顾红绫:“你想吃燕窝吗?”
顾红绫嗯了一会,说:“路上怎么吃啊,还是别吃了。”
萧长引舒展眉毛,心中道:哦,那就是想吃了。
于是萧长引对海崖子道:“大哥你给我捡几个品色最好的吧,反正我是不懂这个的,好不好全看你了,要是吃得好,以后还跟你买。”
海崖子一听萧长引这么说,当即作保自家的燕窝绝对物美价廉,连着给她选了五个品色不错的。
包了燕窝,顾红绫把燕窝放进包里,说:“你看你,我说了不用了,你还买。”
萧长引看出顾红绫心里高兴,也不戳穿她。小时候听爹哄娘就是这样的,爹还告诉过她,女人的心思最复杂,他娶娘之前研究了小半辈子,娶娘之后研究了大半辈子,希望她以后长大不要做一个让人劳心费神的女孩。
以前娘说不要什么,有时候是真的不要,有时候其实就是要,但她不会表明,全靠爹去猜。怎么猜呢?爹说娘真不想要什么就不会多说,眼里是厌烦的;如果娘心里其实想要什么拒绝时要么置气要么娇嗔,眼里是委屈或是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