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许多漆黑的大罐子,冒着气泡的玻璃箱,插在嘀嗒响的方铁盒里的管道许多白色的手套,白色的衣裳,各种尖针,剪子,钳子,镊子,不时有凄厉的嚎叫
非常冷,非常黑,非常孤独。
唯一能看见的色彩,是深蓝色的光。
莫西卡把她送到大荒旧世界,她就独自站在荒凉的月瑕芜境,直到迎来灵爆,看到朱曦的绚烂的舞蹈。
萧长引轻轻开口:“我突然想到,天人供奉的深蓝是真的吗——”
朱曦捧起她的脸,吻住她。
朱曦说:“嘘,有些事,就让它没有解答吧。”
萧长引盯着她。
朱曦浑身不自在,摸脸:“我怎么了吗?”
“没有,”萧长引说,“你刚才亲我了吧?”
朱曦捂住嘴:“没有,你的幻觉。”
萧长引舒一口气,望着海底粼粼的波光,道:“这样也很好。”
“唔?”朱曦见萧长引的注意力没在她身上,便跟着她一齐点头,“嗯。”
走了很远的路,绕了很远的道,还是聚在一起了。
这就是所谓的因缘结果吧。
说起因缘,朱曦终于知道她用天眼都看不透萧长引因果的原因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谁的?”
“忘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是谁的?”
“四大家族角逐的时候。”
朱曦大吃一惊:“那么早?”
萧长引只是轻轻带过:“那时也只是有零碎的记忆而已。”她淡淡瞥她一眼,“但是你是怎样的我还是清楚的。”
“”
想想之前在萧长引都知道的情况下她做的那些傻事,朱曦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
丢人,真丢人。
“神月。”
“嗯?”
朱曦笑一笑,一脚踩在路边的石台上,胳膊肘撑在膝盖,托着腮帮子问她:“你的三尸神好像一直都没打通完吧?”
萧长引想了想,干脆地点头:“是没打完。”她低眼看她,“不过我要打完它做什么?没必要。”
朱曦小声嘀咕:“你不是还有个下尸神么。”
下尸神,主淫-欲。
萧长引走到她跟前,弯身:“你要我打通下尸神做什么?”
“那不是,我想起来,就问问。”
“你来给我渡情劫吗?”
朱曦愣了愣,眼珠子鬼鬼祟祟地溜到一边,“也、也不是不可以啊。”
萧长引点了点她下巴,握住她的手,把她牵走,“我考虑一下吧。”
“啊?”
“看下地图。”
朱曦还没回过神来,就被萧长引送过来的图纸遮了眼。
“这什么?”朱曦把图纸拿下来,看着黑底的纸张,用金线一圈圈绣了地形、城郭,“看着有点像魔域重轮城啊。”
“嗯。”
朱曦惊叹一声:“你是什么时候拿到这种东西的?魔域是你死以后才建起来的,我都没怎么去过,你哪来的这么详细的图纸?”
“我画过啊,然后找织娘做了一份好的。”
“什么时候啊?”
“你不知道的时候。”
“不,关键在于你一个路痴怎么能画出这么复杂的地图呢?”
萧长引眼里闪过些许狡黠,引着她往羽渊荒渡的渡口走,“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渡口的白鵺姑招呼她们上船,张磁又戴着他那顶斗笠,撑着篙走上船板。
张磁向她二人略微施礼,转向神月,笑道:“神月大人,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葛天阁下。”
张磁摸摸青胡茬,把篙放进光河,摇出涟漪。
“哎呀,哎呀,被想起来了啊。”
萧长引说:“其实仔细想想,大荒摆渡张磁是这世上最逍遥的人了,能自由穿行各个界层之间,看着什么好像都不急不躁。为什么呢?因为他就是长生无极境的主人啊,统领各个界层荒主,传达长生殿的旨意,把大荒万物都握在手心,这样的人,他则能不逍遥呢?”
张磁说:“你说的对。神月,恭喜你。当初望若浮址来的长生来带了人畜,这是我也始料未及的。长生陛下的旨意我等下仆无力反抗,一直以来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神月,谢谢你。”
“客套话就别说了,这是我身为天人刻印应尽的职责。”
张磁问她:“你说你想去重轮城,走羽渊荒渡是最快的,我单独给你开了条航线。不过你去重轮城做什么,那里现在有武晋仙王整饬,一切都很顺利,你既然已经带着朱曦隐退,该不必操这些心了。”
什么叫带着朱曦隐退?朱曦鼓起了一边腮帮。这话听着不太舒服,好像谁是谁养的小宠物似的。
萧长引直视张磁,答非所问:“你一直在监-视我。”
张磁说:“我是相信你,一直看着你,想要第一个见证奇迹。”
“同样,你也能永远袖手旁观。”
张磁坦荡:“诚然。我虽然爱着大荒,但我始终是长生的仆从。问万千造世,谁敢反抗长生?纵有一线生机,然付出的代价太过沉重,成功也会背上骂名,有几人能挺身而出?‘漠然’是生存的准则,乱世,英雄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