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寝殿中烛光摇曳,乌木描金的楠木案几与珠玉垂帘隐没在阴影中,黄金兽头中吐出价值连城的龙涎香,在空气中缓缓氤氲飘散。
殿内某个魔皇正紧张地踱步,一会儿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衣服是否整理妥帖,一会儿又看看自己的抹额是否周正。末了又觉得不够好看,摘了抹额拿起一条海棠刺绣的发带慢慢束发,将满头长发束高,俊美面容平增几分盛气凌人。
“娘子,我是不是可以出来了?”
——他被邀月从地府带回之后魂魄不稳,必须待在锁魂阵中七七四十九日稳固神魂,在此期间既不能遇活人也不能撞鬼魂。
江弥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关入锁魂阵,某种意义上真是现世报了。见不见其他人倒是无所谓,可是见不到邀月于他来说比死还要难受。每日只能隔着魔宫寝殿的大门和她聊天,无疑是饮鸩止渴。
好在,今天就是第四十九日。
最后一道符咒应声熄灭,门外没有人应答,他迫不及待的推门而出,随后笑容一滞,愣在原地——
殿外哪儿有心上人半个影子,只有一道鬼鬼祟祟的男子身影正欲溜出寝宫。
江弥怒从心头起,一道掌风便将那人掀翻在地:“谁准你进来的?!”
——此人打扮全然不似魔宫侍卫,更何况寝殿一贯无他传召不得入内。
男人看着煞气腾腾、一步步走向自己的魔皇,整个人都止不住发抖。
“陛下息怒、息怒!是皇后殿下叫我来的!”
青年眉宇凝雪,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居高临下睨着他:“她叫你来做什么?”
“这、这”男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浑身抖得更厉害,“皇后殿下叫我来陪您聊天的”
——要怪就怪这位魔皇太过黏人。
江弥被关在锁魂阵里自然是不用上朝也不需要处理政务了。平日里惜字如金的魔皇,每天十二个时辰都要隔着门和她说话。
若是邀月铁了心不理他,那魔宫寝殿就会传来怨鬼恶犬似的敲门挠门声;若是断断续续地理他就更不得了,好几次都差点想用法力在这锁魂阵上开个小口子,看看她到底在为什么事分神。
邀月因为爆了半颗金丹的缘故,现下虽然是登仙境,但如同隻满了一半的杯子,还得加紧修炼才能将金丹修圆满。以前江弥能看到她时尽管也有抱怨,但不会来打扰她修炼;现在瞧不见她就陷入莫名的焦虑,非得听到她声音才行。
不堪其扰之下,她终于想出一个法子。
“这一个多月,都是你在陪我聊天?”魔皇浑身散发着莫名的郁气,因为牙关咬得太紧,面容显得微微扭曲。
——他掏心掏肺说出的甜言蜜语邀月竟然一个字没听到还全被另一个男人听见了?!
那人战战兢兢道:“是,在下略通口技您放、放心,小人口风很紧,绝对不会向外泄露半个字!”
云陌州,全性。
仙官府邸装饰雅重富丽,虽已是深秋时节,琉璃盆中却簇拥着大朵大朵翠玉花蕊的白海棠。从栏杆望出去,只见外面晴日方好,远处化龙海上水光嶙峋,涛声不绝于耳,一阵一阵滚滚而来。
今日是张静姝的生辰,仙都大战之后好不容易迎来一桩喜事,众人都张罗着要大办特办。此刻各州舵主汇聚一堂,白如玉更是摆出七弦琴为众人奏乐助兴。
主厅的众人大多已经辟谷很久,但张静姝口腹之欲很重,平日里为了多吃一口珍馐还要吃化食丹。今日桌上主菜是火炙鹅,酒是秋露白,其他有小天酥、白龙曜、箸头春,还有各色的仙芝灵果,样样算得上天下第一。
邀月原是不喝酒的,但张静姝来给她敬酒,她也不好推辞,索性倒了一小杯秋露白,品也没品一口便咽了下去。这秋露白说来不算烈酒,可谁也没想到全性掌门的酒量竟然如此之差,隻喝了一杯便头晕目眩,双目迷离。
——从前在山上修行时师尊时常教诲她色催人命,酒断人肠。尤其是习武之人断不能胡乱饮酒,否则出手没个轻重。所以她活了三百多岁,仍然不知自己酒量如何。
某人赶到的时候就看见那红衣少女正笑嘻嘻的与张静姝划拳,脸蛋酡红,颧骨和耳垂上仿佛涂了胭脂,有点秀色可餐的意思。这一轮她又输了,斟满的酒杯刚举到唇边就被一隻手抓住了——
江弥把她细长的五个手指满把抓在掌心,继而俯过身,就着她刚刚沾唇的地方,把那杯酒一饮而尽。
“喂,你好大的胆子!”邀月没认出来者是何人,隻觉得此人很没礼貌,口齿不清地嚷道,“这么多酒不够、不够你喝的?非要来抢我的”
她才提着酒壶要再斟一杯,就被人打横抱起,几个闪身便离开主厅到了她的水榭闺房。
将怀中人放下后,他立即就着少女手中的酒壶饮了一口,贴着她的唇渡了过去。邀月迫不得已张了嘴,那大舌软滑,打着转儿在她口中肆意挑逗。喂进来的酒沿着她的嘴角淌下来,他就用舌尖舔了,再贴上来,半点喘息的余地也不留。
邀月的眼睛睫毛长,眼尾上挑,本该是冷艳的,此刻却因着醉酒的缘故神情变得温软,像一隻乖顺的猫。
一想到这样漂亮又不设防的娘子被这么多人看了去,他心中就万分不是滋味,恨不得将那些人眼睛全剜去。
“以后不许在外面喝酒想喝,我陪你喝就是了”
少女怔怔地看了他几秒,嗤笑一声挣开他的怀抱,自顾自坐在桌边为自己斟了一杯。
“你是哪个分舵的弟子?明天回去自己领罚。”
——又抢掌门酒喝又口出狂言,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她饮酒时仰起脖子,颌骨和颈项形成的角度极漂亮,长发随着肩臂摆动,轻盈得像一个梦。下一秒,就有一具精健火热的身体贴在她身后。
“掌门,你亲自罚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