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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1 / 2)

两道身影顺着小路一前一后,快步走向山坡后的草地,最后在坡顶的巨石后停下。

今夜月圆,月光很亮,把两人的影子拉扯得像倒塌的枯树一样狭长,但稍稍调整角度,就可以妥帖地藏进巨石的阴影里。

解昭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就这里,等着。

迟衍回了一个,意思是:没问题,听你的。

两个人跟谜语人似的你来我往,纯粹因为他们耳朵里此刻都塞上了棉球,什么也听不见。

毕竟作死的一回事,想死又是另一回事,不能混为一谈,必要的生命安全保障还是要有的。

距离午夜还有一小段时间,迟衍悄无声息地攀上巨石,探出头向山坡下的草地望去。山坡下静谧无声,溪水缓缓流淌,月光悄然穿过岸边高大的白桦树丛,映出一地树影婆娑。

空无一人。

村民们都躲在各自家中,塞紧了耳朵,在默默的祈祷中入眠。他们对午夜,对那有可能随月光一起降临的怪物,唯恐避之不及。

而羊群全都被锁在羊棚内,迟衍下午留了个心眼,特地磨蹭到最后离开,亲眼确认了羊棚的木板门被村长老帕牢牢锁上,钥匙现在应该还挂在他腰带上。

他们并气吞声,静候诱人心魄的笛声,和那群趁着夜色在草地上大快朵颐的东西。

一分钟,两分钟……

十分钟……

半小时……

在迟衍即将被瞌睡虫彻底战胜的前一秒,解昭猛地抓了一把他的胳膊。猝不及防的刺激令他头脑瞬间恢复了绝对清醒,霍然睁开眼睛,向解昭望去。

解昭嘴角抿成一线,神情怪异,用下巴轻轻抬了抬,示意他看。

迟衍半探出身,两手按住巨石上端,向着坡下望了过去——

月光,树影,溪流……

和一道足有三人高的巨影。

巨影头部长着两只斜向伸出的犄角,面目因背对月光而显得模糊不清,却隐约间能看见莹莹烁烁的绿光。

那是祂的一对眼睛,非人的眼睛。

巨影从对岸而来,缓缓地蹚过了河流,溪水只够得着祂的腹部。

当祂的两只脚都在草坪上站定后,巨影弯下腰,将两边手臂夹住的东西,轻轻放到了身边的草地上。

那是两只绵羊。身圆脚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绵羊。

但是在这种诡异的场景下,谁会相信它们真的只是普通的绵羊?

绵羊落地后,开始在草坪上四处转悠,埋头寻找可以进食的鲜嫩青草。

而巨影则再次站起身,倒退了两步,涉水渡河,回到了祂来时的地方——那棵枯死的老柳身后,亦是浓得化不开的迷雾里。

片刻之后,祂再次出现在对岸的柳树下,再次渡河,放下两只新绵羊,然后返回……

循环往复。

直至草地上已聚集了约二三十只毛发雪白的食草动物。

巨影终于不再折返,祂最后一次放下了夹在臂下的绵羊,然后倒退了几步,倚着岸边的白桦树坐下。

白桦树在祂的衬托下显得袖珍迷你,像是某种低矮灌木。

借着地形优势,解昭和迟衍藏身在山石后面,悄无声息地注视着这一切发生。

月光终于落到了这边,照出巨影的真面目,他们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祂有着山羊的头骨,却长着与人类相似的五官和四肢,赤裸的上身毛发旺盛,下半身被方形的羊毛布料围住,露出膝盖以下的的人类腿足。

阴影中,镶嵌在头骨内的眼睛泛着莹莹绿光,眼窝深陷,犹如夏夜坟地的鬼火闪烁,又似野兽饿得发狂时展露出的细瞳毒眼。

羊首,人身。

是怪物,也是远古神话中,掌管牧羊的潘神。

祂在白桦树下静静地坐了一会,视线始终不曾离开那些被祂从对岸的迷雾中搬运过来、此刻正在草地上大快朵颐的绵羊。

过了半个小时,又或许更久,当最后一只绵羊吃饱喝足后,羊群开始骚动。

它们像是突然变得很急躁,互相顶撞起来,试图用不存在犄角推搡同伴。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解昭可以确定它们此刻半张的嘴里肯定正在发出“咩咩”的叫声。

也许那怪物也觉得嘈杂,祂忽然坐直了身子,从腰间摸出一只长笛。

笛身洁白如羊脂玉,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解昭眼睁睁看着怪物将长笛送到嘴边,吹响——

可是他什么也听不见。

那会是什么样的笛声呢?

会是昨夜,他听到的,那少年的歌声么?

可惜了,他听不见……

几乎是下意识地,解昭直勾勾地抬起手,想要摘掉塞住耳朵的棉球。

啪!

两只手几乎同时拍下,用力握住了解昭的左右手。

左边的手来自迟衍,右边,竟然是沈英岚。

三个人面面相觑。

沈英岚站在他们身后,正横眉立目地瞪着他俩,做出夸张的口型,她想说的是:

你们两个兔崽子,半夜偷跑出来干什么?找死?????

迟衍摊手,表示抱歉。

沈英岚完全不吃他这套,松开手后,一人赏了一记脑瓜崩,这才勉强平息了怒火。

迟衍捂着脑袋,无声地连呼冤枉。

沈英岚蹑手蹑脚走到解昭右边,也跟他们一样攀住石块上端往下看,登时被眼前景象吃了一惊,半晌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解昭迟衍,恶狠狠地比了个手势。

意思是:你们出来调查,为什么不提前告知我们???

她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新人第一个任务吓到尿裤子,躲在房间里不肯出门,非要老人好声好气劝着手把手教着把最低难度的任务给过了,这才是常见的情况,也是正常情况。

但是90和91这两个蛇精病,居然是老人生拉硬拽让他们做好本职工作,别拿着最低难度当跳板,上杆子要实现自我价值,各种置生死与度外。

作死作到如此程度,她沈英岚势单力薄,属实拉不住。

都不是罕见了,是前所未见。

这头她陷入崩溃无法自拔,那头两兔崽子还在持续搞事。

解昭忽然拍了拍她的手背,等她抬头后,用口型示意:

我要摘掉。必须听,才能确认。

你们看着我。如果脸色不对,帮我塞上。

迟衍凝神思考片刻,觉得既然有两个人看着,一旦解昭举止不对劲立刻就能应对,况且沈英岚还是个练家子,钳制擒拿是她的长处。于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沈英岚:………………随便吧爱咋咋地。

她选择放弃挣扎。

潘(7)

耳塞摘掉之后,熟悉的歌声迅速占据了解昭的意识:

“跨过这条河,在枯死的柳树下,以肉/体凡胎重新结誓……”

一句刚听完,迟衍就眼疾手快给他塞了回去。

听觉再次失灵,解昭用力闭了闭眼,意识就像拨云见日般恢复了清醒。还好这次被控制意识的时间不长,没有像昨夜一样精神失常,解决源头后很快就能恢复。

解昭向两人点点头,示意那怪物手中的长笛发出来的,就是他昨天夜里听到的歌声。

坡下那群叛逆的绵羊,在笛声,或者说歌声的安抚下,竟然渐渐平静下来,不再内讧。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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