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这个祸,实在闯得有点大。众人又不是他姐夫,都不肯买账。
尤其是国药店的那个职工。
被彭副厂长挤兑了,他为了找回面子,对着夏红军就是一通臭骂。说得激动了,还要拉着夏红军去革委会。
围观的,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推推搡搡,都要一起去看热闹。
夏红军被人围在中间,只急得面红耳赤。
突然,他眼前一亮,对着前方就招手大喊。
“姐夫,你可算来了,快帮帮我。”
众人回头,就见一个个头不高的胖子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有人当即就认出了来人,嘴里喊着朱厂长。
余安邦与周和平原本打算要走了,见朱厂长出现了,当即就停下了脚步。
“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小舅子一个,怎么好意思。”
朱厂长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先仔细打量了夏红军,似乎是确定他是否受伤。
打量完了,这才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彭建宏。
“你怎么回事,上班时间到处晃悠,你的纪律呢,回头就给我写个思想报告,必须要深刻。”
彭建宏脖子一缩,诺诺应是。
一旁的彭副厂长却看不过眼了。他一把挡在弟弟前面,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朱厂长。
“要说上班时间到处逛的,除了我家建宏,夏红军也算一个吧。要不要让他也写个检讨。”
“那怎么一样,”朱厂长脸不红心不跳,信手拈来就道,“红军是接了我的任务出来的,还有正事要办。”
人群里顿时响起了哄笑声。
夏红军开着货车到处溜达是正事,那他们这些人每天办的,岂不是国家大事。
彭副厂长显然也被朱厂长的厚脸皮气乐了,还要跟他掰扯,朱厂长却是看像一旁的余安邦。
“余同志,我听说,刚刚就是你见义勇为,拦下了失控的货车。真是了不起,你很有潜力。”
边说着,还一边拍着余安邦的肩膀。
他因为个头不高,几乎是踮起脚,才完成这个高难度的动作。
因为费力,他脸上的肉都在颤。
便是做如此滑稽的动作,他脸上却不见半点尴尬,甚至,还带着长辈看晚辈的满意。
余安邦看得嘴角直抽。
难怪能拖着工钱和材料钱不结,就这样的厚脸皮,跟彭副厂长简直不是一个段位的。
彭副厂长显然也发觉自己处于被动地位,就插话道:“朱厂长,今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我心知肚明。你看,咱们要不要寻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他的下巴朝周围抬了抬,示意人多口杂。
朱厂长摸了摸弥勒佛似的肚皮,点头道:“那就去我办公室。”
走了两步,又回头朝余安邦招了招手,“你也一起来。”
余安邦只迟疑了片刻,就让周和平先回去,跟着一起去了水泵厂。
一行几人在厂长办公室坐定,朱厂长脸上也没了笑。
现在不需要演戏了。
“你想怎么样?”他开门见山问彭副厂长。
彭副厂长冷笑一声:“你小舅子私自把货车开出去,差点酿成大祸,这件事,大家都亲眼看到了。你问我想怎么样?!”
“那也是彭建宏看管钥匙不力,才会给了他机会。”朱厂长也不甘示弱,“要说责任,那也有一大半在他身上。”
“你放屁。”彭副厂长气得几乎要跳起来,“你信不信,我待会儿去找你们另外几个副厂长,水泵厂未必就姓了朱?”
“那你去说,谁怕谁。不说别的,彭建宏的工作肯定保不住。”朱厂长很是光棍,“至于红军,我随便给他挪个位置就行。”
“你——”彭副厂长眼睛瞪得铜锣大,恨不得吃了朱厂长。
朱厂长就更得意了,他看向坐在角落里的余安邦。
“余同志,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厂里开货车。我看,你的技术就相当过硬。虽然不是正式工,可待遇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你要是乐意,明天就可以来上班。刚好,再过两天,咱们厂里就要出货了。”
顶着彭氏兄弟吃人的目光,余安邦苦笑。
神仙斗法,小鬼遭殃。
他招谁惹谁了。
受夹板气
“怎么,看不起咱们水泵厂的临时工?”
朱厂长见他不说话,脸上的笑就落了下去。
余安邦就更苦了,脸上却还带着笑,解释道:“朱厂长厚爱,是我余家祖上烧高香了。只是,您可能不知道,我就是个泥瓦匠。要我砌砌房子,招呼人干活还行。要我跑长途运输,那是阎王爷上吊嫌命太长。我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
“你不要谦虚,今天你露的那一手,不少人都看到了。说就是当兵的,都没你反应快。”
“大家夸大了,我也是刚好赶上了,再有下一回,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要说开车,肯定是彭同志更内行。要不,领导们怎么会信任他…”
余安邦极力撇清干系。
朱厂长见他真不乐意,也没有再勉强。
其实,他也不是真心让余安邦进厂做事,主要是为了恶心彭副厂长。
当年,水泵厂有空缺出来,彭建伟不知道打哪得了消息,走通了革委会的关系,直接把彭建宏塞到了他们厂里。他原本都已经答应了别人,就这样被人截了胡。
他气得不行,却碍于革委会的关系,不敢真把人赶走。
不能明着赶人走,暗地里,他就多翻折腾彭建宏。
结果彭建宏不像他大哥,是个老实头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时间久了,他也觉得没意思。
这回,厂里要建职工宿舍,他就指挥着彭建宏去红砖厂要砖,故意说要是办不成,就让他卷铺盖走人。
彭副厂长为了弟弟的前程,只好咬牙应下了。
朱厂长得意极了,到了约定结算材料钱的时候,他又从中阻拦,也是为了恶心彭副厂长。
只是,他没想到,自家这个没用的小舅子,竟然会给他捅个大窟窿。
哎,要不是害怕家里的母老虎发威,他真不想管了。
“…朱富贵,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天这件事,就算你小舅子跟我弟弟都有责任,咱们就扯平。不过,材料钱你得在三天之内给我。要不然,就别怪我鱼死网破。”彭副厂长知道今天讨不了好,索性撕破脸皮,“你别以为我不敢。”
朱厂长脸色一变,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一直压着彭氏兄弟,仗的就是彭建伟这人好面子。说穿了,就是欺负他脸皮没有自己厚。现在人家打算豁出去了,他估计也讨不着好。
谈话到这里,算是彻底僵住了。
彭副厂长也懒得多说,只叮嘱弟弟安心干活,起身就往外走。
余安邦见状,也跟着出了水泵厂。
到了街上,彭副厂长就对余安邦笑眯眯。
“今天多亏有你。你放心,材料钱的事,我们厂以后只会找他朱富贵。”
余安邦苦笑。
这都是什么事啊。
原先他被夹在两个大领导中间受夹板气,现在好了,只要受一头的闷气。
他还应该感激他们?!
可余安邦此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赔着笑谢过。
两人分手作别,余安邦蔫哒哒往回走。
才走了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