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皇帝用方才荷回用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俯身渡给她。
&esp;&esp;荷回‘唔’了一声,喉头不住滚动,水一半流入咽喉,另一半则顺着唇角,流入衣领之中,留下一片浅浅的水渍。
&esp;&esp;她提出抗议,“一会儿别人瞧见,要疑心。”
&esp;&esp;皇帝嗯一声,手指轻点在她唇上,抬起,指腹上便瞬间坠上一滴晶莹的水珠,‘啪嗒’一声,又重新滴落回去,被她吞吃入腹。
&esp;&esp;“还渴么?”他问。
&esp;&esp;荷回望着他那双红润的薄唇,看它张开又阖上的样子,只觉呼吸微重,“渴。”
&esp;&esp;“待会儿就好了。”皇帝安慰她。
&esp;&esp;他漆黑的眸子落在她目光里,两人就这么无声对视着。
&esp;&esp;外头锣鼓落下,第一场戏就要落幕,有脚步声传来,似乎是在寻找他们。
&esp;&esp;皇帝抬手,缓缓将头顶的金丝翼善冠拿下来,轻声搁到荷回怀中,然后在她的目光注视下伏下身去。
&esp;&esp;荷回紧紧抱住那象征着大周朝最高地位的冠帽,脖颈下意识扬起,一只手捞过自己的衣袖,紧紧咬住,方才未曾喊叫出声。
&esp;&esp;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事?
&esp;&esp;叫人生,同样也叫人死。
&esp;&esp;同从前经历的那些全然不同,她如今面对的,是一种从未预料到的,全新的体验。
&esp;&esp;从前,都是些疾风骤雨,如今的,是春暖花开,天上滴星,一切都是暖的,她坐在溪水边,有一条由温水化作的小蛇,正不停往她脚心里钻。
&esp;&esp;她能清楚发觉,哪些是那条小蛇的唇,哪些是牙,又有哪些是它的舌头。
&esp;&esp;外头喧嚣声更浓,锣鼓声飞速加快,优人的唱腔一声急似一声,伴随着春雨,打落一树桃花,扑簌簌往荷回身上落,险些将她埋住。
&esp;&esp;荷回手上没了力气,怀中的金丝翼善冠从身上滚落,咕噜噜掉落桌下,伸手要去够,却在下一刻,手猛地攥住桌沿,指尖泛出青白。
&esp;&esp;一出戏来到最紧要处,戏腔骤然拉到最高,咿咿呀呀唱完,紧接着便是洪水般的掌声响起,将世间一切淹没。
&esp;&esp;那面菱花镜还好好搁在耳畔,好半晌,荷回侧过头去,恰巧瞧见镜中自己的脸,只觉心中一惊。
&esp;&esp;镜中人红|唇微张,乌发微散,两排贝齿之间,是不知何时探出的一点舌尖,微翻的眼瞳现如今还有些不聚焦,以至于那张脸落入荷回眼中时,面容还带着些许模糊。
&esp;&esp;她从未见过自己这般模样。
&esp;&esp;震惊之余,分出些许余光去看将她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esp;&esp;只见他衣袍整齐,头发被高高竖起,腰间的禁步静静垂在那里,整个人收拾得整整齐齐,同方才在外间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esp;&esp;除了那被摘掉的金丝翼善冠,还有
&esp;&esp;那从鼻端到下巴的莹莹水光。
&esp;&esp;那样持节端正的一个人,偏偏被她染上了那些东西。
&esp;&esp;这样的他,叫她想起话本子里,被蛇妖缠上的得道高僧。
&esp;&esp;高僧一脸正色,然而衣摆下,整个人正被一只蛇妖从头到脚缠住。
&esp;&esp;香烟阵阵,高僧清心寡欲的脸渐渐被蛇身覆盖住,只余片片抖动的蛇鳞,在阳光下,泛着青色的光芒。
&esp;&esp;锣鼓声褪|去,外头的敲门声渐渐传入耳畔。
&esp;&esp;有人寻来了。
&esp;&esp;荷回微喘着气,抬起松软的身体,说着就要拿汗巾子擦掉男人脸上的东西。
&esp;&esp;然而如今她这番模样,又哪里还有力气,汗
&esp;&esp;巾子无声从她手中落下,飘然掉在皇帝鞋面上。
&esp;&esp;敲门声越发急了。
&esp;&esp;荷回无声问怎么办?
&esp;&esp;皇帝望着她,眼底漆黑一片,像是一汪潭水,无声起伏奔流。
&esp;&esp;他指尖在唇上轻点了下,随即将指上的东西用舌尖卷入腹中。
&esp;&esp;正当荷回抽气时,他整张脸凑到她身前,含|住她的唇,声音沉哑惑人。
&esp;&esp;“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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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当半炷香后,太后重新在席上瞧见皇帝时,他正端坐在御座上,眼睛瞧着台上的戏,目不转睛。
&esp;&esp;太后问,“方才做什么去了,出去这么久?”
&esp;&esp;皇帝将视线收回:“酒吃多了,闷得慌,出去散散心。”
&esp;&esp;太后不置可否,只是余光瞥见他衣领上不知何时沾染的水渍,觉得有些奇怪。
&esp;&esp;“这是怎么说的?”
&esp;&esp;皇帝一向端正持重,便是平日里也断乎不容许自己的仪容有任何不当之处,在她的寿宴上,他只会更加注意,怎么如今衣服上竟沾染了这些?
&esp;&esp;皇帝右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酒杯,声音无波无澜,“许是方才吃酒时没注意,洒上的酒水,还请母后宽恕儿子冒犯之罪。”
&esp;&esp;这样寻常的话语,听在荷回耳中却如惊涛拍浪,她状似随意般低下头去,将两只手收进袖口中,掩饰手心里冒出的湿汗。
&esp;&esp;太后离得远,自然未曾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在听闻皇帝的话之后,只是淡淡点头,“这也没什么,待会儿换身衣裳也就是了。”
&esp;&esp;安王在一旁瞧着这一幕,垂下眼去,嘴角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缓缓端起自己跟前的酒盅吃酒,笑道:“皇兄这酒水洒得还真是地方,连衣领都能染上,这酒是有多好喝,叫皇兄竟吃得这样急?”
&esp;&esp;皇帝淡淡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esp;&esp;安王随之一笑:“皇兄恕罪,臣弟只是说笑罢了。”
&esp;&esp;皇帝抬手,叫人将自己眼前的青玉酒壶拿到安王桌上。
&esp;&esp;“确实是好酒,御酒房所酿的佛手汤,二弟尝尝。”
&esp;&esp;安王起身拜谢,“既是皇兄赐酒,臣弟是该好好品鉴品鉴。”
&esp;&esp;饮了一杯,叹道:“果然好酒。”
&esp;&esp;太后见两人兄友弟恭的模样,深觉宽慰,拿帕子掖了掖眼角,道:“要是你们爹爹瞧见你们兄弟这样好,不知多高兴。”
&esp;&esp;众人见状,连忙宽解。
&esp;&esp;太后摆摆手,“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