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男人苍白面容上微微垂落的漆黑眉眼，像是一头玩闹时不小心碰伤了主人，此刻只敢在她脚下乖乖趴着，不敢再打扰她的非人怪物。

&esp;&esp;江载月认真捧起他的脸，轻声道。

&esp;&esp;“宗主这次知道错了，向我道歉，我就原谅宗主了。我也因为上次突然离开，没来得及和你最后打声招呼的事情，向你道歉，宗主是不是也可以原谅我了呢？”

&esp;&esp;“原谅……？”

&esp;&esp;看着少女认真凑近的清亮眼眸，祂突然觉得胸膛之中，原本不属于祂的怪异物体，此刻一下又一下的，跳动得比任何时刻都更加剧烈。

&esp;&esp;祂突然很想要一口吞下少女，把她融进他的身体里，再也不会有任何外力能将他们分开。

&esp;&esp;但是祂知道，祂现在最多只能用腕足贴一贴她的脸颊，不然少女的身上，又会泛出那种苦涩的，连祂胸膛中的异物都会跟着绞痛的气味。

&esp;&esp;为什么……？好奇怪……

&esp;&esp;祂以前是个怪物的时候，从来没有如同生灵一般这么敏锐的触觉。

&esp;&esp;但自从遇见她以后，无论是与她的分离，还是少女留下的物品，每一件与江载月有关的事情，都能轻而易举激出他这具活物皮囊最陌生又奇异的反应。

&esp;&esp;可是，不讨厌……这些感觉……也不讨厌……与她相关的一切。

&esp;&esp;祂流泪的时候，不会觉得难过。

&esp;&esp;等待她回来的时候，也不会觉得难过。

&esp;&esp;只要她一直注视着祂，祂胸膛之中那古怪的异物，总会泛出比绞痛更强烈无数倍的欢愉。

&esp;&esp;所以，怪物只能以笨拙而不达其意的语言回答。

&esp;&esp;“不是，原谅。不讨厌，你……”

&esp;&esp;江载月已经听出了宗主想要表达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生出一点恶趣味地想要逗弄他。

&esp;&esp;“哦，宗主是不想原谅我吗？那我自己先想想办法……”

&esp;&esp;她转过身，从床上轻松跳下，想看看宗主什么时候才会叫住她。

&esp;&esp;一秒，两秒……宗主什么时候这么耐得住性子了？

&esp;&esp;江载月忍不住往后一看，差点贴上了宗主如同背后灵一般悄无声息跟着她的苍白面孔。

&esp;&esp;“……宗主，答应我，以后不要装成鬼来吓唬人好吗？”

&esp;&esp;见少女主动握上自己的黑色腕足，祂放轻着力道，小心翼翼地一点点缠上少女的指节。

&esp;&esp;“不，吓唬。喜欢……”

&esp;&esp;像是终于艰难地从人类的语言中，挖出了最能表达自己心情的词汇，怪物锲而不舍地一遍遍念着，声音从含糊到格外清晰。

&esp;&esp;“喜欢，喜欢……”

&esp;&esp;“喜欢，江载月。”

&esp;&esp;江载月的表情有一瞬间微微僵硬，但很快她又调整回了笑眯眯的神态，玩笑般道。

&esp;&esp;“宗主喜欢我呀？也不奇怪，我从小就特别招小孩子喜欢，是我们那个地方的孩子王。”

&esp;&esp;宗主皱了皱眉，祂敏锐地感觉到少女话中的意思，不是祂想要表达的那层意思。

&esp;&esp;“不是，孩子，喜欢……”

&esp;&esp;然而没等宗主说完，下一刻江载月就轻描淡写地引开了话题。

&esp;&esp;“宗主，你还记得你的来历和名字吗？”

&esp;&esp;“来历，名字……”

&esp;&esp;念着这两个陌生的词语，祂的脑海中似乎出现了一团混沌而模糊的记忆。

&esp;&esp;“灾星……”

&esp;&esp;“祸首……”

&esp;&esp;“妖魔……”

&esp;&esp;“天魔……”

&esp;&esp;“妖星……”

&esp;&esp;祂呢喃般念出那些别人起给祂的“名字”。

&esp;&esp;江载月突然感觉周边的一切变得格外虚无，像是周围存在的世界被一股力量恶狠狠打破。

&esp;&esp;她眼前一花，像是在梦境里一脚踏空，以为要跌落下看不见尽头的深渊，然而下一刻，她的脚又突然落到实地。

&esp;&esp;“爹，娘，有妖魔！”

&esp;&esp;“水底真的爬上来一只妖魔！”

&esp;&esp;第90章 妖魔

&esp;&esp;什么妖魔？

&esp;&esp;江载月陡然清醒了过来, 再看向周围，竟发现她现在已经不在漆黑的洞穴之中，周围也不见宗主的身影。

&esp;&esp;荒无人烟的山林, 与少年宗主曾经带她走过的荒郊格外相似。

&esp;&esp;然而这次，她却没有在原本渔村的位置看到几片砖瓦土屋, 眼前可见的是一片赤土的荒地, 十几个如同落难灾民的夫妻带着骨瘦如柴的孩子，蜷缩在稀疏的茅草搭起的屋棚之下。

&esp;&esp;一个稍微健壮些, 皮肤微黑的孩子从不远处的漆黑湖水中跑来，他扯着嗓子, 发出恐惧得连破音都顾不及的沙哑声音。

&esp;&esp;“爹娘, 我看到了，那只特别大的妖魔露出头，很多条手！”

&esp;&esp;而被她喊起的夫妇，是这些难民之中少数看着没有那么虚弱的人。他们的手紧紧护着随身的包袱，看着像是这群难民之中的领头人, 却也同样保持着对周边之人的警惕之势。

&esp;&esp;妇女紧紧将那个跑过来的孩子搂入怀中, “小虎，你跑什么跑？都说了这一片以前都是死人海，专门淹死人的地方, 肯定有妖魔在海里面, 你还敢跑过去, 不要命了是不是？”

&esp;&esp;被叫做小虎的孩子在妇人怀中用力扭了扭，却没有挣脱出去的力道，慢慢也不像之前那么害怕了。

&esp;&esp;他抽了抽鼻子，“我，我想帮三叔他们抓鱼, 昨天他们在这里抓了几条特别大的鱼，我以为我也能逮到，结果我蹲在那里，看到好多条手爬上来……”

&esp;&esp;说着说着，原本就隐隐带着哭声的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esp;&esp;妇人却没有顾惜，恶狠狠地抽了几下他的屁股，陡然对着旁边的男人道。

&esp;&esp;“小虎贪玩，但没怎么说过谎。祝三，要不我们带人走吧？”

&esp;&esp;被喊做祝三的男人从一开始就一声不吭地用着石头摸着自己手上的短刀，听到这话方才叹了一口气。

&esp;&esp;“走，往哪走？这世道哪里没有妖魔？好不容易找到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