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我知道。”
&esp;&esp;徐钰鸣嘴笨,他反驳不了,又不想放徐晋枟走,可找不到让人同样痛苦的办法,梗着脖子停顿片刻。
&esp;&esp;“我这种非男非女的人活不久。”
&esp;&esp;“谣言而已。”
&esp;&esp;“可我真会死的,徐晋枟。”
&esp;&esp;徐钰鸣仰着脸。
&esp;&esp;自始至终,徐晋枟未低半分头,纵使听见人近乎遗言般表态,他语气依旧不见半点起伏:“珍爱生命。”
&esp;&esp;四个字明明可以说得抑扬顿挫,却在徐晋枟口中变得干瘪,听起来倒成了不得的诅咒。
&esp;&esp;徐钰鸣忽然冷静,他不再没出息掉泪,反而憋住气:“如果,我说如果。”
&esp;&esp;徐晋枟的脸在他视线里模糊掉。
&esp;&esp;“我如果真的死了,你会伤心吗?”
&esp;&esp;即便他故作轻松,与往常截然相反的呼吸频率暴露,坚持没两秒泄气,险些被咳嗽呛出来眼泪,却还固执挡在徐晋枟跟前。
&esp;&esp;“……”
&esp;&esp;徐晋枟不可觉察地蹙眉。
&esp;&esp;“还是说,你只在乎你的未婚夫?”
&esp;&esp;他的嗓音染带哭腔:“那个于川!要是当年我没闹,你就跟他结婚,搬走到我找不到的地方。”
&esp;&esp;徐钰鸣不断深呼吸,他试图平复错乱的气息,想展现出作为成熟大人的一面,奈何模样清幼,怎么看都是撒娇。
&esp;&esp;“我没有未婚夫。”
&esp;&esp;“他都住进我的院子,
&esp;&esp;“钰儿,你从三岁开始,一直跟徐羽树睡,后来我到了徐家,就换成跟我。”
&esp;&esp;徐晋枟略显无奈。
&esp;&esp;“你的院子,只不过是堆乱七八糟玩具的杂物间。”
&esp;&esp;“我才不管。”
&esp;&esp;徐钰鸣小声,手指一再收紧。
&esp;&esp;这部手机他记得,先前徐晋枟得知他要去外面念高中,特意送来几部新款手机。
&esp;&esp;可徐钰鸣不喜欢住校,坐在池塘边挨个往荷叶砸,等还剩一个时,徐晋枟说他也会跟过去,徐钰鸣才消停。
&esp;&esp;指纹解锁着实带有年代感,放在目前都能称得上老掉牙的产物,但徐晋枟用起来,混合他独特的古董商气质,竟有种奇妙的契合感。
&esp;&esp;“所以我死掉,你也不在乎。”
&esp;&esp;他就像没有糖的小孩子,故意虚张声势妄想获得家长关注。
&esp;&esp;只可惜等待时间太久,久到徐钰鸣勇气耗尽,落在对方肩膀视线上移,刚能看清徐晋枟脖颈处的盘扣时——
&esp;&esp;“那也是你未来丈夫该考虑的事。”
&esp;&esp;嗓音四平八稳,徐钰鸣手一抖,终于看清他的眼。
&esp;&esp;似乎觉得自己言语过分些,后者嘴角稍勾,半天来总算对徐钰鸣露出称得上微笑的表情:所有人都能得到的,专属于徐晋枟的虚伪笑容。
&esp;&esp;徐钰鸣的目光发凝,跟着徐晋枟的话重复:“我未来的丈夫?”
&esp;&esp;伴随三个字说出口,他胸口翻腾难以形容的恶心,喉咙宛若塞团柳絮,徐钰鸣胳膊难以控制地发抖,自始至终对方未曾向他靠近半分。
&esp;&esp;拒绝他的态度已极为明显,再纠缠下去,让旁人看去笑话的还是他。
&esp;&esp;徐钰鸣沉默。
&esp;&esp;与他狼狈相反,徐晋枟身上仍存大家世族后代独有的松弛与冷淡,但这份接近于漠然的态度对旁人是疏离,换成徐钰鸣便是无声凌迟。
&esp;&esp;他眨眨眼,散去眼底水汽,笑笑。
&esp;&esp;“我知道了。”
&esp;&esp;徐钰鸣笑容越来越大,他眉尾稍弯呈月牙,浓睫卷翘,末端挂了湿润,专注望来整个人如美梦成真的舒愉。
&esp;&esp;“那我结婚,你一定要来。”
&esp;&esp;他笑容愈发甜蜜:“我就……祝你儿孙满堂。”
&esp;&esp;第21章
&esp;&esp;◎小船摇啊摇◎
&esp;&esp;说完,徐钰鸣微抬小腿。
&esp;&esp;先前他说完自己未婚先孕,爷爷往后一仰,整个人差点直挺挺摔过去,眼睛瞪如铜铃,拐杖抽在他小腿肚,徐钰鸣吃痛,身体踉跄往旁边歪。
&esp;&esp;一直跪到爷爷去了后面厢房,他才借佣人伸过来的胳膊起身,躲到龟背竹后面缓劲。
&esp;&esp;失望吗?算不上。
&esp;&esp;徐钰鸣也很难形容他对徐晋枟的感情,混杂亲情的恋慕已称不得爱情,更像晚辈对长辈敬仰,同时还带点不甘。
&esp;&esp;如自己小熊被抢走的不甘心。
&esp;&esp;但他的嘴巴还是瘪下去。
&esp;&esp;要哭不哭,泪在眼眶打转。
&esp;&esp;自花厅出去是通往池塘的游廊。
&esp;&esp;这段距离不短不长,徐钰鸣刻意让自己的背挺直些、再直一点,落脚步伐缓而稳,生怕让徐晋枟发现半分异样。
&esp;&esp;他漫无目的地走,一路未见半个人影,直到水波击岸声哗啦作响,他才茫然回神,自己竟来到后院的池塘。
&esp;&esp;风荡漾开柳叶。
&esp;&esp;柳枝末梢浮在水面,涟漪一圈圈绕着水面荡漾,折到岸边碎石,没入缝隙间的苔藓。
&esp;&esp;他儿时乘的船仍停在原地,拴住码头的麻绳落满灰,连接处被涨退水面侵蚀得腐朽,好些地方剩几根线相连,风一吹就能断开似。
&esp;&esp;徐钰鸣静静站着,发丝因方才闹剧散落,身边没有称手的工具,他不太会扎利索马尾辫,就让其零星堆在肩颈。
&esp;&esp;他手背抵住眼,酸涩感蔓延。
&esp;&esp;最热的三伏天过去,气温骤降,徐钰鸣还穿着短衣短裤,风一起,后背到脚跟完全吹透,冷得他哆嗦。
&esp;&esp;「小钰要和阿枟永远在一起。」
&esp;&esp;刻在船头的字歪斜,带几分孩童独有的天真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