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那不过是你少年时一次再寻常不过的仗义执言,早已被边关的风沙冲刷得模糊不清。未曾想,竟成了眼前少女心中如此璀璨的阳光,照亮了她整个懵懂的青春。
&esp;&esp;“可惜后来……鹿伯伯就带你去边关了……”她的声音低落下去,但转瞬又被更明亮的光彩取代,“不过我一直都记得姐姐!姐姐当上家主那天,我高兴得在房里转了好几个圈!立刻让人把我最喜欢的首饰和布料都挑出来,又添了好多好多东西,满满当当装了好几车送过去呢!姐姐……姐姐可还喜欢?”
&esp;&esp;她满怀期待地望着你,你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
&esp;&esp;对孙芮而言,你是她少女心中最亮的光,是她懵懂岁月里的期许。而两年前,你初掌鹿家,初次尝到权力的甜头……澜,才是你眼中唯一的光亮,是你全部的心神所系。
&esp;&esp;彼时,你所思所想尽是该如何让他冰封的心为你消融,让他神秘莫测的灵魂彻底臣服,完完全全、从身到心都只属于你一人。
&esp;&esp;当管家恭敬地捧着礼单禀报时,你的心神早已飘向了别处,不过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一句轻飘飘的“入库”,便再无暇他顾。
&esp;&esp;那些承载着一个少女纯粹心意的礼物,就这样被淹没在鹿府的库房里。此刻面对孙芮纯真的询问,迟来的愧意汹涌而上,灼烧着你的喉咙。
&esp;&esp;“……喜欢,多谢若薇妹妹,一直记挂着鹿家。”你干涩地挤出这句话。
&esp;&esp;孙芮却因你的肯定而绽放出笑容:“姐姐喜欢就好!我知道姐姐在外面打仗很辛苦,回京后又那么忙,要管那么多事……所以逢年过节,我都让管事挑最好的东西送去,药材啦,补品啦,时新的料子啦……虽然姐姐可能用不上,但……”
&esp;&esp;她脸颊绯红,眼神却无比认真,“我就想着,姐姐一个人撑着那么大的家业,肯定很累很累……我别的帮不上忙,就……就只能送点东西,让姐姐知道,还有人在惦记着你呀……”
&esp;&esp;这番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你的心上。
&esp;&esp;在你深陷权力漩涡,为了生存逐渐变得面目全非,开始算计利用他人时,竟有这样一份纯粹得不掺任何杂质的关怀,穿越了重重阻碍,固执地想要温暖你。
&esp;&esp;这仅仅因为……多年前那一次连你自己都遗忘的举手之劳。
&esp;&esp;“若薇,其实我……”你艰难地开口,试图撕开自己虚伪的面纱,向她倾诉这些年来的漠然与亏欠——
&esp;&esp;“砰——!”
&esp;&esp;厅门突然被一股大力猛地撞开,镇国公孙明远高大的身影挟裹着怒意出现。
&esp;&esp;他身着深紫色蟒纹常服,面容紧绷,目光如利刃般直刺向你,毫不掩饰其中的戒备。
&esp;&esp;“薇儿!你在干什么!”
&esp;&esp;孙明远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孙芮被吓了一跳,茫然站起身:“爹爹?我在招待鹿姐姐啊!鹿姐姐好不容易才……”
&esp;&esp;“招待?”孙明远厉声打断,向前一步,气势逼人,“破虏侯!你如今贵为侯爵,又与三皇子殿下关系匪浅,朝中风声鹤唳,你此刻登我孙府之门,是何居心?莫不是想将我孙家也拖入那滩浑水之中?”
&esp;&esp;他大手一挥,指向门外,下了逐客令,“小女无知,不懂朝堂险恶,还请鹿侯回去罢!”
&esp;&esp;“爹爹!”孙芮彻底急了,冲上前挡在你和孙明远之间,小脸因为而涨红,“你干什么呀!鹿姐姐是来看我的,她是我的朋友,什么朝堂浑水?我不懂!我不准你赶她走!”
&esp;&esp;“朋友?”孙明远看着女儿维护你的样子,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指着你的手都在颤抖,“你醒醒吧!我的傻女儿!你看看她!人家位高权重,眼里何曾有过你这个傻丫头?这些年,你像个傻子一样,巴巴地把多少好东西捧到她鹿府门前?她呢?她可曾回过你只言片语?可曾正眼瞧过你送的东西?你……”
&esp;&esp;孙明远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吼出那句诛心的话:“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你还没贴够吗?”
&esp;&esp;“热脸贴冷屁股”——这七个字不仅扎在孙芮的心上,也让你瞬间脸色煞白。
&esp;&esp;孙明远这句话,何尝不是在影射太子对孙芮的态度?他是否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esp;&esp;果然,这句话像点燃了火药桶,孙芮瞬间被戳破心事的羞恼淹没。
&esp;&esp;“你胡说!你闭嘴!”她猛地尖叫起来,完全失去了刚才的温软。
&esp;&esp;她猛地抓起手边一个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esp;&esp;“啪嚓!”清脆的碎裂声炸响,昂贵的瓷片四溅飞散。
&esp;&esp;“鹿姐姐不是那样的人!你不准污蔑她!”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又抓起桌上的果盘,玉石……不管不顾地疯狂砸向地面。
&esp;&esp;乒乒乓乓!
&esp;&esp;昂贵的器物在她愤怒的宣泄中化为齑粉,整个撷芳苑瞬间一片狼藉,如同飓风过境。
&esp;&esp;“反了!反了你了!”孙明远气得浑身发抖,试图上前制止她,却被她挥舞的手臂和飞溅的碎片逼退。
&esp;&esp;父女二人就在这满地狼藉中激烈地争吵起来,孙芮哭得撕心裂肺,一边疯狂地扫落手边仅存的物品,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哭喊:“你从来就不懂我!你只会污蔑我的朋友!毁掉我珍惜的东西!我恨你!我恨你!”
&esp;&esp;孙明远则须发皆张,怒不可遏地咆哮:“愚蠢!愚不可及!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不识好歹、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蠢货!你被人利用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要把整个孙家都拖进火坑啊!孽障!”
&esp;&esp;尖锐的哭喊,愤怒的咆哮,物品碎裂的刺耳声响交织在一起,惊动了整个孙府的下人,纷纷在门外探头探脑,噤若寒蝉。
&esp;&esp;这场失控的闹剧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你僵硬地看着眼前这场因你而起的风暴,看着孙芮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
&esp;&esp;你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漩涡中挣扎求生,身不由己,可眼前这场闹剧,这被利用的纯真,这被撕裂的父女亲情……不正是你亲手推动的结果吗?
&esp;&esp;你早已被权力的泥沼同化,成为了它的一部分。
&esp;&esp;当孙明远最终被女儿的哭闹弄得筋疲力尽,脸色铁青地拂袖而去时,整个小厅只剩下孙芮伏在锦被上的抽泣声,以及满地狼藉的碎片。
&esp;&esp;你站在原地,像个罪人。
&esp;&esp;你看着孙芮伏在锦被上因绝望而颤抖的肩膀,再想到那封从刺客婢女身上搜出的的密信……你胸腔里翻涌的愧疚几乎要冲破喉咙。
&esp;&esp;不能再沉默了,即使无法言明,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