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你征战争税，一道又一道。你说，这是为了他们好，为了在五洲十三岛为他们赢得地位，然后心安理得地使用民力。”
&esp;&esp;“殷别崖，你配为人君否？”
&esp;&esp;“……住口！”
&esp;&esp;一帘之隔，黑影似乎更贴近了。
&esp;&esp;烛光微弱而阴森，每一张脸都倒映在帘幕上，如出一辙的笑容。
&esp;&esp;“殷别崖，倘若谢衍站在你的面前，你敢与他交战吗？”
&esp;&esp;殷无极被心魔的质问逼迫的汗湿重衣。
&esp;&esp;他即使闭上眼，那声音依然在他的耳畔回荡，震荡着鼓膜。
&esp;&esp;“倘若与他狭路相逢，你杀的了他吗？”
&esp;&esp;“殷别崖，你不会出不了剑吧？”
&esp;&esp;一夜无眠。
&esp;&esp;结界紧紧封闭，魔气几乎倒行的殷无极蜷缩在冰冷的被衾里，原本的玄色里衣，几乎被濡染的血黏在身体上。
&esp;&esp;深刻的魔纹烙在他的皮肉里，如同白瓷上的裂纹。
&esp;&esp;殷无极越是动摇，流血越多，皮肉绽开，却被魔躯快速修复，满床深红近黑的血迹。
&esp;&esp;他浑身是伤，呼吸粗重，精神徘徊在崩溃边缘，却听萧珩敲门。
&esp;&esp;“陛下，重要军情！”
&esp;&esp;隔着一扇门，萧珩的声音凝重，“仙门……圣人那边，发出了一封极为诡异的通报。”
&esp;&esp;“一封长长的名单，在本期的仙门邸报上，印发天下，名义上是为缉拿仙门通缉犯。”
&esp;&esp;萧珩顿了一下，沉声道，“你所杀的那些疑似策划启明城惨案的人，也在名单中，只不过是死亡那一列。”
&esp;&esp;“……什么？”
&esp;&esp;殷无极听闻此消息，几乎浑身颤抖。他顾不得伤势未愈，披着一件黑色大氅，裹住伤势，苍白着脸打开门扉。
&esp;&esp;“圣人发的名单？给我看看！”
&esp;&esp;“他查到了……”
&esp;&esp;“……真相。”
&esp;&esp;第497章 生死赴约
&esp;&esp;殷无极顾不得黑狐大氅下还在流血的伤口, 劈手夺过萧珩手中的邸报，暴露一截满是伤痕的苍白手腕。
&esp;&esp;萧珩看到他的状态, 脸色一时铁青。
&esp;&esp;“……”他的手抖了抖，五指收拢，收回身后，再用力握紧护腕，才遏制住揍君王一拳的欲望。
&esp;&esp;殷无极压根没注意，翻开那印刷出来的名单。
&esp;&esp;谢衍写上去的，足足有三十余人。
&esp;&esp;明明邸报上印着墨迹，但在他看来，却是凌乱的血字。
&esp;&esp;他按住眩晕的头, 调整混乱的思绪，凝神看去, 眼前大片大片的暗红。
&esp;&esp;尸山, 血海, 残破的肢体, 合不上的瞳孔, 亡灵的质问, 心魔之城的莲花相送……
&esp;&esp;还有风中残破染血的英雄碑。
&esp;&esp;他不再壮怀激烈, 在旷日持久的煎熬中, 不好不坏地做着君王。
&esp;&esp;他再怎么刀刃向内，也无匪可剿, 一切死水微澜。
&esp;&esp;人这一字, 不分高低, 无有贵贱，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写法。
&esp;&esp;可仙与魔，却不是一种写法。
&esp;&esp;倘若他还是对一切置若罔闻, 踩在尸骨上维持这虚假的和平，可对得起当年那个瞳孔中还残存梦想的自己？
&esp;&esp;“这是一个饵，谢云霁在告诉我，他手上有我没有查到的线索。”
&esp;&esp;殷无极满腔憎恨，靠着一点点线索杀人搜魂，才找出了十余人。
&esp;&esp;在北渊突袭仙门后，但凡顺路经过的，与之可能有关联的，他都上门找了一遍。
&esp;&esp;线索真真假假，他从清洗记忆的幻梦之术“庄周梦”破局，找到与巫人的关联后，就把将夜派出去。
&esp;&esp;将夜身负天行君血仇，战乱是他千载难逢的舞台。他的利刃出鞘时，目标只能引颈待戮。
&esp;&esp;他自己仍按照原计划挨个找下去。
&esp;&esp;殷无极没有十分把握的，都是当面对质才判断对方是否说谎。办法笨了些，但在魔音下还能坚持谎言的万中无一。
&esp;&esp;倘若对方与之无关，又肯退出仙魔大战，殷无极还记着对谢衍的承诺，顶多将其打伤，确保其无法加入仙门联军而已。
&esp;&esp;若是对方涉足启明城惨案，自然要还清因果。何况是一城血债，天王老子来了，杀人偿命都是天理昭昭。
&esp;&esp;殷无极这灭门屠派的手段虽然激烈，但比不上启明城当初经历的万分之一惨痛。
&esp;&esp;“殷无极，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esp;&esp;萧珩喉结滚动，终于忍耐不住，低声问道，“陛下，你有没有瞒着臣什么重要的事？”
&esp;&esp;殷无极将袖口捋上去，遮住伤势。可这短短的气血涌动时，他的大氅已经遮不住洇开的血，呈现大片大片的深色血渍。
&esp;&esp;萧珩的目光望向地面，殷无极所站的地方，也有不规则的血迹滴落痕迹，刺目的很。
&esp;&esp;“你他娘的——”萧珩终于没忍住对君王不敬，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对着他毫不在意的神情，忍不住爆了粗口。
&esp;&esp;“你想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搞法。”
&esp;&esp;萧珩勃然大怒：“殷无极！老子出征时带出去的是个活生生的陛下，回去的时候，老子可不想抬着你的棺！”
&esp;&esp;“将军，本座死了，不需要你收尸。准备一副衣冠即可。”
&esp;&esp;却没料到，殷无极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esp;&esp;他修长的身躯藏在黑狐裘里，平素波澜不惊的面庞，此时显的苍白憔悴许多。
&esp;&esp;他掀起眼眸，轻声道：“哥，我想回家了。”
&esp;&esp;“做完最后一件事，无论结局如何……”
&esp;&esp;殷无极侧过眼，遮住其中细碎的光点。视死如归时，他说起回家来，竟然还有几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