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萱醒来时,祝瓷并不在身边,她还保持着半趴的姿势,从肩膀连到手肘的地方都有些酸。屋里的窗帘没开,仍有光亮透过褶皱,外边想来是晴天。
但从这点微弱的光线看不出来现在是什么时间,庭萱掀开被子,坐起来,靠着枕头出神。走神其实算得上一件奢侈的事,自来到这里,被任务系统裹挟着前进,很难有停下来放空的间隙。
祝瓷推门进来时,所见就是庭萱捏着被角搭在身前,抱臂望着窗台发呆的样子。
庭萱没有回望过来,祝瓷还是不自觉摸了摸鼻尖。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庭萱发呆,没有刻意的疏离感或挑逗的神色,只是盯着房间一处,有几绺头发从额边斜搭下来,垂到手臂上。
祝瓷当然也有些尴尬。直到午夜她才想起上次酒后的情景,也才明白人在醉时并不会清楚自己醉了。酒精只会隐秘地聚集在血液内,阻滞五感和思维,让她做出些事后回想才会脸红的傻事。昨晚没有喝酒,但她清晨醒后怎么也想不通当时自己怎么了。被第三通电话吵醒的楚漫起初有点窝火,听完她的叙述又很没道德地笑起来。
祝瓷给庭萱端了杯水,这会儿又自己先啜了口。
庭萱这才看见在门口的人,放下怀里的被子,伸出双臂,示意祝瓷过来。她的确干渴,嘴角又因为在枕面的摩擦有些要开裂的迹象,喝完再抿了圈唇,才抬眼。
带着起床的困意,出声时咽喉也有昨晚遗留的干痒,嗓音听起来黏黏糊糊的:“消气了?”
祝瓷正因为楚漫的提议心烦意乱,听见问话又忍不住挠挠庭萱的脸,“没生气。”
“是吗,”庭萱就着她的手直起身,“姐姐。”
“昨晚好凶啊。”
她把脸贴在祝瓷小腹上,说话时的热气喷出来,让祝瓷一时没端稳,洒了几滴水在床面。
祝瓷怀疑屋内是否有什么不可见的秘术力场。她这会儿好像看见几个手持乐器的小人手牵手在眼前围成一圈演奏,在庭萱贴近时跳到她耳边击了两声锣镲。
“你好奇我之前在想什么?”庭萱问。
她接下来的话像指挥着这群小人逐个跳到祝瓷跟前,手舞足蹈,“是哪一年?四年,或五年前,我刚来这里,你牵着我,带我回屋。那时候我想,我要在新家做个怎样的人呢,要听话、识礼、懂分寸,这样才是你们喜欢的,即使我很想咬你一口。”
“失望吗?”庭萱抬起头。
从上面望去,她贴得太近,只露出额头和一双眼睛。
祝瓷顿了会儿,答道:“这话不该由我来问吗?”
做咖啡时,祝瓷仍然在想早间的通话。楚漫虽然懒洋洋地用“道貌岸然”之类的话讥讽她的作为,又在叙述时打着呵欠插话“你是不是太压抑了”,但还是不忘提醒她注意近期身边的异样。
听完楚漫问,你有没有觉得,我们都在梦里,祝瓷哧了声。说不清是因为这个揣测过分荒唐,还是最近接二连三的事太离谱,以至俩人都想不出比“如在梦中”更合理的解释。
楚漫不在意她的态度,只道:“距开学还有多久?”
听罢俩人再计划一次短期出行,楚漫“唉唷”一声,学庭萱腻着嗓子问“不介意我加入吧”。
祝瓷用指甲盖敲着手机后背。九月过后,庭萱就要启程前往北京。她谈不上不喜楚漫,但犹疑要不要放弃分别前的独处机会。
她说着过两天给你答复,挂了电话
祝瓷原想搁置这次提议,但她刚才端水回屋,又从熟悉的布置里觉察到一丝令人心悸的陌生。庭萱的表现太平静了,提醒祝瓷杯中的奶泡已经快要溢出后,又踮脚去拿硅胶锅铲,翻动松饼。
绕过庭萱,拈出一块松饼,祝瓷问:“过两天想去哪里?”
庭萱说:“你前两天不是提议西边的小县城?说山上有什么道观还是寺庙。”
她说完转头,见祝瓷有些踌躇,以为她没想起来。
“说的话都忘了,唯独记得我咬你?”
祝瓷眨眨眼,“我先让人联系下那边,免得游客太多。没什么好玩的,无非是到山林间歇会儿,再体验几日斋素。”
庭萱点头,答:“都行。要做什么准备?”
祝瓷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却成了可能会多一人同行。
她的神色欲言又止,庭萱不由发笑,“楚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