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祈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命丫鬟侍膳。
萧灼冷眼看着他慢慢用膳, 忽觉手被崔泠牵住, 不由得侧脸笑道:“泠妹妹这是?”
崔泠的尾指在萧灼掌心上轻轻写着什么, 嘴上却道:“我身子不适,想回房养着了。”她写的却是——勿要牵扯我。
简言之, 是这次救援泽国太子一事,她想抽身事外。
萧灼多少猜到些她顾忌的事。本来崔泠也当与泽国太子相识, 兴许他日可以借着救命之恩, 谋点想要的东西。可崔泠重新细想过了, 那些都是后话。如若她与萧灼联手救人一事曝露于天子面前, 便等于是显露了她的本事。以崔凛的性子, 多半会心生忌惮,于眼前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崔泠这次故意打草惊蛇, 将事情告之, 为的正是试探, 这种时候万万不可贪一时之利,坏了大局。
崔泠瞧见萧灼没有表态,语气中多了一丝撒娇:“萧姐姐,我是真的疼得紧。”说话间,她刻意往自己的左踝上看了一眼——她并未穿袜,左踝又红又肿,饶是让人心疼。
萧灼轻笑,将她温柔扶起,坐至木轮车上:“来人,推泠妹妹回房歇息。”
“诺。”两名丫鬟走了过来,将崔泠推入了房中。
晋祈可还记得呢,昨日这位郡主在生死之间可没有这般病恹恹的:“郡主这是……”
“伤得不轻。”萧灼说的煞有介事,“骨头都错位了呢。”
“嘶!”晋祈听到“错位”二字,感觉背脊一阵发凉。
“孤这位泠妹妹啊,自小便体弱,调养多年才有如今这样的气色,可怜啊。”萧灼故意把话锋一转,“她父亲正是这回一路护送殿下的楚王,因为不放心,所以带着两位府卫,跋山涉水地来此瞧瞧。这不,万幸有她,孤才赶得及救下殿下。”
晋祈听得感动,点头道:“难为她了。救命之恩,孤记下了,来日大泽一统西陆,定会重重酬谢!”
萧灼笑而不语。
晋祈连忙补充道:“燕王救命之恩,孤也记得的!”
“殿下有心,孤知道的。”萧灼的后半句话突然哑下,落入晋祈耳中,滋生了另外一层意思。
晋祈高兴极了,笑道:“燕王记得就好。”
“昨日……”
“哦!对!昨日的正事还没有说完!”
晋祈恍然,看了看左右之人。
萧灼挥手示意丫鬟们都退下,隻留下了两名郡主府卫与萧破。晋祈本想再将这三人屏退,可萧灼没有发话,他也不好直言。
“殿下,孤与你掏心窝讲句真话。那隻老狐狸一日不除,我大雍与大泽的盟约实难落定。所以,孤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殿下相助。”萧灼说着,突然起身对着晋祈恭敬一拜,“此事孤可牵头,却万万不可牵上郡主,以免让陛下生疑,怀疑我燕王府与楚王府暗中勾结。”
晋祈听懂了萧灼的言外之意:“孤明白的,今次之事,孤没有瞧见过郡主。”就算他再愚钝,也知道天子最忌臣下结党。
“殿下真是善解人意啊。”萧灼笑颜如花,明媚得耀眼。
晋祈看得心花怒放,哪里还坐得住,便想起身牵着萧灼坐到身侧。恰好萧灼负手而立,不动声色地躲开了晋祈的牵握,正色道:“殿下,孤有一计,如若成了,老狐狸绝对跑不了,可这其中关键,就在殿下这里。”
“燕王尽管说,孤都依你!”晋祈灼热的目光死死盯着萧灼。
萧灼强忍反胃,微微往前走了半步,压低了声音将计策告之。晋祈听着,细想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便一一允准。
既然计定,萧灼便命萧破继续伺候晋祈,言说先去准备车马,欲将晋祈安然送入京畿城。晋祈虽说不舍,可这里确如萧灼所言,里里外外大多都是姑娘家,真来了死士,根本就是瓮中捉鳖,事关自己的性命,可马虎不得,便由着萧灼去了。
萧灼写了一封飞鸽传书寄往京畿燕王府,剩下的等着阿娘安排便是。
不出半日,庄子外便来了马车。
自马车上走下了两名姑娘,一位穿着萧灼的常服,一位竟是银翠。她当先跳下了马车,顾不得许多,像隻没头苍蝇似的奔入了小院,急切地找寻崔泠的所在。
“郡主!郡主!”
崔泠坐在木轮车上轻咳两声:“莫要聒噪失礼。”
银翠眼眶已红,在看见崔泠的那一瞬身子下意识地一颤,便快步走至崔泠跟前,心疼道:“怎的伤成这样了?郡主啊,奴婢就说要跟着郡主……”说话间,眼泪已然滚了下来。
崔泠看她哭得伤心,安抚道:“只是扭了脚踝罢了,傻丫头,哭成这样,让人瞧了笑话你。”
“笑话便笑话,奴婢今后再也不要跟郡主分开了!”银翠说完,揪住了崔泠的衣角。
崔泠哭笑不得,连连摇头。
那边的萧灼瞧见了,忍不住拐了一下身后的萧破:“瞧瞧人家的主仆情深,阿破你担心孤的时候,偶尔也可以哭一哭的。”
“又不一样。”萧破满脸铁青。
萧灼回头:“嗯?”
“她是姑娘家,属下又不是。”萧破不服气。
萧灼忍笑道:“好像也是。”说着,她径直走向那位穿萧灼常服的婢子,那是崔昭昭的贴身婢子,萧灼自然认得。
婢子恭敬一拜:“路上都打点好了,王上换上常服,便上车回京吧。”说着,婢子将包着衣服的包袱双手奉上,里面的常服与她身上这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