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昭昭的心咯噔一下,霎时凉了大半。这老狐狸是真的下了血本!因为大隆宫已经全部戒严,所以崔昭昭昨夜便下了命令,但凡军报先行送往她这里,如此可以及时处置,免得在朝堂上争执半晌也没有结果。
崔昭昭打开急报,果然如她所料,大夏再袭北境。如此,王兄自然是指望不上了。
“传我军令,补充箭矢,加强防备,提防叛军再袭京畿。”
“得令!”
崔昭昭扶上城砖,望向远处的飞雪连天。敌我悬殊,战事拖得越久,京畿的劣势便越明显。
“夭夭……”她五味杂陈地轻唤女儿的名字,那一千人是京畿城的希望,也是大雍的最后希望。
“让让!让让!”
“都让让!”
城下忽然响起了一个女声,只见昨夜那位胖厨娘吆喝着,与姐妹们一起把将士的早膳推了过来,大笑道:“将军们都辛苦啦!这是郡主命俺们送来的早膳,郡主说,天寒,必须吃热乎的,所以俺们熬了一大锅肉粥送来!”
崔昭昭嘴角一抿,万幸,昨晚她这位侄女办得还不错,这锅热粥送来的也正是时候。
“按次序换防,排队下去领粥。”
“诺!”
将士们一旦行军打仗,鲜少能吃上热乎的东西。除非大胜,否则也吃不上什么肉。多半都是馒头、菜饼一类的干粮。这会儿能够热乎乎的喝上两口肉粥,隻觉昨夜的疲乏都消解了大半。
胖厨娘亲自打了一碗热粥上来,恭敬地送到了崔昭昭手里:“公主,请。”
崔昭昭接了过来,笑问道:“你是郡主府的厨娘么?”
“俺叫杏花,原本是刑部侍郎家的厨娘,后来侍郎犯了事,俺与几个姐妹便没了活计,隻得在街边摆个小摊,售卖烧饼。”杏花认真地介绍自己,“昨晚听说叛军来袭,俺们几个姐妹便想着赶紧逃,在东门处遇上了郡主。郡主可真是个好人,若不是她提点俺们,俺们怕是傻乎乎地逃出去送死了!”
崔昭昭微笑点头:“原来如此。”说完,喝了一口热粥,便觉身上暖了许多。
“还有这个。”杏花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来,呈给了崔昭昭,“郡主说,自今日起,城中的巡防都交给她来负责,这是负责巡城的名册,让俺给您看看。”
崔昭昭将粥碗放在城头之上,接过名册来,仔细看了两页,忍不住讚许道:“此事甚好,帮本宫带句话给她,让她放心行事,城中若有人敢胡来,不必问我,立斩不饶。”她没想到不过一个晚上,崔泠不仅让百姓留在了城中,还招募了这么一支男女皆有的巡城队。
“嗯!”杏花小心收起名册,左右看了看。
崔昭昭问道:“你在找什么?”
“郡主吩咐,今日送完粥,瞧瞧城头可有受伤的将军,命俺们用拉运热粥的木板车先行送去医馆医治。”
竟连这个也想到了?崔昭昭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何夭夭会选择她入主天元。
“如此,便有劳你们了。”
“没关系!俺就是力气大些,能帮上公主,是俺的幸事!”杏花得意地拍拍自己的手臂,最后看了一眼崔昭昭没喝完的热粥,“公主还是快些喝吧,粥凉得快。”
“好。”崔昭昭重新端起粥碗,大口喝起粥来。
她这辈子喝过太多粥,唯有今日这一碗,暖胃却烫心。
杏花等崔昭昭喝完热粥,收回粥碗后,便招呼姐妹上来,将昨晚受伤的将士扶下城去,依着崔泠的命令,送去医馆医治。
崔昭昭望着这些京畿女子的背影,心窝烧得滚烫。
风雪飞扬,絮絮不休。
那些女子就像是雪窝里悄然滋生的茁壮嫩芽,只要能活下来,她们便能在来年展现她们该有的风姿。所以,哪怕只是为了这些人,她也要拚死守好京畿城。
她们不该随着这座城一起覆灭。
这团火不仅燃烧在崔昭昭的心间,也燃烧在崔泠的心间。
昨晚崔泠只在马车上小憩了片刻,速览了黛黛写好的册子后,崔泠便命人速速去办了。现在她在医馆里,经郎中诊脉后,裹着大氅等待一剂暖身的汤药熬好。
医馆的人手显然是不足的,黛黛昨晚写完册子后,便回了烟花巷里,招呼了姐妹过来,在医馆里帮忙照顾受伤的将士。
“忍着!”
“嘶!”
平日她们都是浓妆艳抹的笼中雀,即便不愿,也要逢场作戏。如今都卸下了妆容,换上了深色衣裳,帮衬着医官与郎中们拔箭止血。人人都以为她们都会畏血,可从风尘肮脏处出来的姑娘,有几人没有见过鲜血呢?
真正杀人不见血的,其实是那些评价她们的下作话语。
可那又如何呢?
错的从来都不是她们!她们如今以德报怨,主动出来救治将士,比那些只会中伤她们的人高洁多了。
况且,这里还有郡主坐镇。才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嘴碎,崔泠听了自然不饶,命人拖出去狠狠打了十棍子。
“大军围城,有种的,拿起枪剑,出去杀敌!”崔泠那时候是真的恼了,居高临下地扬声喝骂,“不敢出城杀敌,也不会帮手,堂堂七尺男儿只会躲在暗处中伤女子,你们算什么东西?”
三两句话便将这几个嘴碎的男子堵得噤了声。
“再敢嘴碎,干扰救治伤员,以韩贼细作论处!立斩!”崔泠对这些嘴碎者厌恶至极,所以没等到杏花带回姑姑的口谕,便先行立了威,“今次只是重打十棍,以作惩戒,如敢再犯,家中男丁连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