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今晚没有月光,可城下燃烧的火光已足以照亮她的英姿。
大雍是有战神的,大长公主穿上战甲,拿起长矛,她便是大雍的战神!
视线中的母亲越来越清晰,萧灼的笑也越来越浓烈。阿娘如此了得,她岂能输于阿娘?萧灼突然将佩剑回鞘,与崔昭昭一样,俯身抄起边上的长矛,凛声大喝:“犯我京畿者,杀无赦!”
那英姿,那刚勇的气魄,哪里是厮杀过两场的小将军,即便没有着甲,在火光的映衬下也足以让人惊诧。
崔昭昭看见赶来的萧灼,欣慰道:“没让我失望!”
“今夜,儿与阿娘比一局!”萧灼格开了左右攻上来的韩兵,率领四百骑兵硬是将敌兵的包围圈撕开了一条口子,衝到了崔昭昭身前,“看谁拿的人头多!”
“怕你不成!”崔昭昭大笑,双腿一夹马腹,便先萧灼一步衝了出去,先挑落了迎面而来的一名骑兵,余光中瞥见远郊火光衝天,便知女儿一定在韩军大营放了一把不小的火。
她心间火热,更是来了战意,一路衝杀仿佛年少时候的她。是女子又如何?当年她可以做敌军闻名丧胆的开国公主,今时便可做宝刀未老的护国公主!
萧灼大笑,心头燃烧的是激昂的火焰,此时哪里还记得疲乏,很快便追了上去,与敌兵杀在了一起。
城头之上,崔泠身上拢着大氅,没有人看见她的双手交迭在大氅之下,按在心口处,一瞬不瞬地望着那个久违的人。
她记得,她曾送她枫叶,暗喻自己的名字。
直到此刻,崔泠才是真正把那人的名字烙入了心头——灼,她确实如火一样明艳,哪怕在这种生死关头,她也可以绽放这般动人心魄的笑容。
崔泠哑然失笑,这是她头一次唤她的字:“夭夭。”她没有食言,果然如她所言,她在,京畿不会有事。从萧灼出现在她视线的那一刻,她知道大局已定,这几日的忐忑终究尘埃落定。
好似觉察了崔泠的目光,萧灼在挑翻一人后,顺势抬眼望向城头,左颊上的小梨涡轻旋,她衝着她昂头一笑,得意地调转马头,继续转入战场厮杀。
崔泠的心弦微颤,心跳忽然快了一拍,苍白的双颊悄然染上了红晕。
“是燕王!”
同样的一句话,京畿城头留下值卫的京畿卫是狂喜的,韩军那边的将士却是震惊的。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随之而来的自然也不会是好消息。
大营粮草被烧,燕王驰援此处,料想马德带去的那支兵马一定已经全军覆没。
韩绍公面如枯槁,就算不甘心,也不能再战下去。不管陈倥带去的那两万人能不能成功击退楚州的援兵,没有大营的粮草,在冬日连续鏖战,绝对撑不了多久。
“撤兵!”
老狐狸估摸萧灼敢带四百驰援,必定还有后招,他若再不撤军,只会一再损耗自己战力,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不敢赌陈倥能及时回来支援,当即下令撤兵。
“老狐狸!”
忽听萧灼的声音在远处响起,韩绍公匆匆回头,瞧见萧灼已飞马驰近。
“保护主上!”这边韩军弓箭手已然拉满了长弓,对准了萧灼,一瞬放箭。
萧灼估算着弓箭手的射程,这种风雪天,想要在三百步外射中她,简直痴人说梦。她忽然勒马转向,恰好卡在了射程之外三步处,看着箭矢如雨纷落,却丝毫没能伤她。
“就这点本事!”萧灼远远嘲讽,“怪不得你那六千重甲骑兵会全部栽在孤的手里!废物,都是废物!”
就在这时,另一边的崔昭昭已然拉满了长弓,箭矢对准了韩绍公。
咻!
弓弦惊响,箭矢破空而来。
虽说韩绍公的近卫觉察了崔昭昭的箭矢,及时挥剑斩中箭矢,可还是没来得及阻止这一箭的箭头钻入了韩绍公的背心。
韩绍公年事已高,哪里禁得住如此一箭。当下便险些从马背上翻落下来,若不是近卫保护及时,早就栽倒在地。
近卫慌忙翻身上马,以身为盾,策马护着韩绍公一骑远去。
韩军退兵,一泻千里。
本该是最佳追击时机,崔昭昭纵马追了一里,便示意全军止步,随她退守京畿城。
萧灼不解,纵马驰近母亲:“放虎归山,终有后患!”
崔昭昭没有解释,只是递去了一张纸条。
萧灼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道:三万援兵皆百姓穿木甲假扮,韩兵迎击之前,便会尽数脱甲而逃。破敌只有这一个机会,弦清务必劝说大长公主冒险出击,擒贼先擒王,速战速决。
原先萧灼还不怕,这会儿竟是一阵寒意泛上背脊。
“阿娘你这胆子不小啊。”
崔昭昭突然把纸条从萧灼手中夺回,收回了怀中,认真道:“韩贼中我一箭,活不得的,现下退守京畿重要。”
萧灼自然明白,迎击楚州援兵的韩军发现中计了,定会调转回来,参与围攻京畿。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得回去严守京畿城,静待老狐狸的死讯。
两人率军回到城下,萧灼翻身下马,疲乏与疼痛同时袭上,一时没能站稳,眼看着便要跌坐在地上。
“萧姐姐!”崔泠先一步抱住了她,勾紧了她的腰杆,掌心摸到的都是湿润,嗅到的都是血腥,“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