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泠没想到她竟会来,惊讶之中混杂了一丝她也未曾觉察的欢喜:“萧姐姐如此行径,颇像登徒浪子。”
“这不是被你逼的么?”萧灼无奈耸肩,对着银翠眨了下眼。
银翠是个识趣的,她早就想退出房去,奈何崔泠悄悄揪着她的衣角,她实在是走不得。
竟还是她的错?崔泠佯笑:“萧姐姐今日在大殿上那一出戏演得恰到好处,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罢了。”
“出去。”萧灼见暗示不成,隻得下令。
银翠站直了身子,眼巴巴地望向了崔泠:“郡主。”
崔泠安抚道:“这里可是昭宁郡主府。”
萧灼见说不过她,又见她身上裹着大氅,当是怕寒得紧,心头不忍,便转身将小窗关好,往榻上一坐,拍了拍身侧:“炭盆在这边,弦清你坐这里,我们慢慢说。”
崔泠见她神色肃然,心道或许是什么正事,便姑且信她一回,坐到了萧灼的身侧。
银翠赶紧退至门后,离两位主子远远的。
“京畿要招募女兵的事,想必弦清已经知道。”萧灼说得严肃,崔泠的戒心也松懈了一分,“虽说陛下下了旨,命户部与兵部协办,可是这两部的官员大多鼠目寸光,多半会给阿娘使绊子。战场之上,最怕的不是明刀明枪,而是后方的自己人暗算。平韩之战必须打,可也不能让这些参军的姑娘们无辜送死。”
萧灼的话,崔泠听懂了,认真答道:“四方商行可按市价的一半供给粮草。”
“大雍的所有四方商行都是这个价?”萧灼再问。
崔泠忍笑:“萧姐姐可真是得寸进尺。”
萧灼轻笑反问:“弦清与我难道不是同路人么?”
“成交。”崔泠应允。
萧灼却摇头道:“你说的不算,此事我得见见你们四方商行的家主。”
“我有商行玄令,我的话等同家主之话。”
“啧啧,看不出来啊,弦清你竟还藏了这么一手好牌。”
“总不能在京畿城做一隻任人玩赏的金丝雀吧?”
“也是。”
崔泠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拿了一本名册过来,递给了萧灼:“这是这次守备京畿时,参与巡城的百姓名册,上面的人大多是可用之人,萧姐姐可不要浪费了。”
萧灼伸手接过,翻看两页,便见上面以红字批注了好几处:“此册我拿回去参详一二。”说完,她将册子收入怀中站了起来,似是准备要走。
崔泠原以为她多半会赖在这里,先前也不是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没想到萧灼竟是将她一军,也对她来了一招欲擒故纵。
“弦清好生休养,改日我再来看你,详谈六部撤换官员之事。”萧灼今日句句不谈私事,温柔里透着踏实的稳重,即便崔泠自忖不可尽信,也忍不住觉得这样的萧灼比轻浮时可爱多了。
“萧姐姐,且慢。”崔泠忽然唤住了她。
萧灼回头:“何事?”
“银翠,把府卫都召去前厅,就说我有要事吩咐。”崔泠对着银翠下令。
萧灼会心一笑:“多谢弦清体贴。”
“萧姐姐左臂之上还有伤口,如此攀上跳下只怕要扯痛伤处。所以萧姐姐不必爬墙原路返回,直接从后门离开便是。”
“好。”
银翠得了吩咐,自然不敢多留。
两人等了片刻,银翠便在外间回禀道:“郡主,府卫都候在前厅了。”
“那……我走了。”萧灼不舍地深望了一眼崔泠,“弦清不送我几步?”
“自然该送。”崔泠走近萧灼,亲手帮她推开了小窗,风雪扑面而来,崔泠下意识侧脸避过。
萧灼往窗前一站,为崔泠拦住了风雪。
崔泠尚未反应过来,脸颊上便落下了一双温暖的手掌——她捧着她,眸光若星,柔情脉脉,用炽热的口吻道:“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寒风吹过萧灼烧得通红的耳翼,她知道此刻自己有多紧张。可是,她必须胜一回,方可消解心头之恼!
于是,即便她掩藏得再好,她吻上崔泠的唇时,还是难以自抑地暴露了她的颤抖。不过是浅尝辄止的一个亲吻,萧灼觉得心将要雀跃出胸膛,崔泠觉得心防似乎裂开了一个缺口。
一个故作得意地慌乱离去,一个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京畿的冬日,冷得刺骨。
即便崔泠怕冷得紧,此时也只剩下了火热。
“郡……郡主……”银翠隻恨自己不该推门进来,瞧见两位主子那亲昵的一幕。可是,郡主是受不得冷风吹的,她若不出声提醒郡主,吹得久了定会痼疾发作,难受的可是郡主。
崔泠回过神来,急忙将小窗关上,匆匆道:“我……我忽然有些不舒服……你去告诉府卫……今日也晚了,先散了吧。”
银翠猛点头:“诺!”她离开闺阁时,隻觉双颊也跟着烧了起来。
女子与女子也可以那样……甚至……比世上许多男女还要……还要……银翠满脑子都是萧灼亲吻崔泠的那一幕,还要什么,她说不出来。即便知道两女相悦算是离经叛道,她也从两位主子身上品出了一丝别样的甘甜来。
大夫说,郡主不可生小娃娃,否则会危及性命。若是真找了郎君,免不得要生小娃娃,绝不是什么好事。
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