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要潜攻,东门要佯作强攻,方能分散敌军注意,以最小的牺牲拿下碎叶城。毕竟她隻带了五千赤凰军,碎叶城当有两万水师,硬碰硬的话只会损失惨重。
苏娘跟在崔昭昭身后,每当公主思虑时,总是神色凝重,她只须安静跟着便是。
忽然,远处隐约响起了兵甲声,似有大军往这边行来。
崔昭昭伏低身子,示意同行的百名女兵藏身山草深处,莫要被敌军发现踪迹。照理说,碎叶城不会有这么多陆兵,可那的的确确是兵马行进的声音,而且离这边越来越近,似是就是衝着她们的大营来的。
“情况有变,速速撤离此处。”
崔昭昭压低了声音,小心带着这队女兵往大营的方向退行。她不时回望后面,当刘字战旗映入眼底,她不禁心底急呼:“刘泊?!”原先刘泊是韩军西营的统帅,寺山城与肃方城接连被攻破后,他便与东营林帅合并一处,当在寺山城西五十里处与楚王的兵马对峙才是,怎会来了这里?!
“将军,山草中有人!”
“速走!”
崔昭昭暗觉不妙,当即下令,速往营地奔逃。她想刘泊不可能带着数千人来此,只要奔至大营,摆好阵势,她们不见得输。
“有敌兵!”
韩兵先锋大呼一声,当即张弓放箭。很快的,便有更多的箭矢朝着这边射来。
崔昭昭挥剑格下好几支,来不及多做迟疑,催促道:“走啊!”
万幸此地山草茂盛,敌军也只是一阵乱射,就算拔刀追袭,碍于地形,也没能立即对她们形成包围。只是,乱箭无眼,还是有射中女兵的。她们顾不得太多,一路撤逃,鲜血沿着山草滴了一路,触目鲜红无比。
“是赤凰军!她们果然想偷袭碎叶城!”
崔昭昭听见身后响起了刘泊的大呼,心间咯噔响了一声,霎时凉了个透。果然……敌将说的是果然……她与王兄约定的战策怎会让敌将知悉?!
难道……难道……
“公主小心!”苏娘猛地撞开了崔昭昭,一箭正中她的背心,直接射穿了她的背甲。
崔昭昭又恨又急,连忙把苏娘扶起:“走!”
“公主你们走!”苏娘忍痛推了一把崔昭昭,此地离大营有些距离,如若公主带着她走,势必会拖慢脚步,定会被追兵围堵,身陷绝境。
崔昭昭扣紧她的腰杆:“撑住!本宫不会落下你们任何一人!”
“走啊!”苏娘挥剑斩落飞箭的同时,狠狠推开了崔昭昭,抹去嘴角的血沫,“我来殿后!”
崔昭昭心弦发颤,隻觉一股浓烈的酸涩衝上鼻腔:“不要逞能!”
“公主说过,将军百战死,我是大雍的将军,也当死在战场上。”苏娘握紧剑柄,已是打定了主意,“公主,就让末将护你一程!”
“苏娘!”
崔昭昭一手抓空,苏娘已然反道奔之,迎上了后面的追兵。
“公主!走啊!”
她们只有一百人,若不及时退回大营,定会被人尽数剿灭此地。她们是兵,可以死,但是崔昭昭是主帅,决计死不得。
看见苏娘当先殿后,更多的负伤女兵站了出来,主动留下殿后。
“没见红的姐妹,速速护送公主回营!”
“诺!”
“你们……”
“走啊!”
有人眼疾手快,勾住了意欲往前的崔昭昭,拖拽着她就往大营的方向退。
山草从中,二十余名负伤女兵握紧长剑,严阵以待。
苏娘在前且战且退,很快便被韩军逼得退到了这边。她身上已经多了好几处血口子,咬牙往后一看,原不是她一人殿后,霎时来了更多的胆气,当即仰头喝道:“众将听令!”
“末将在!”
二十余名女将齐声高喝,哪怕有几人声音纤细,在此时此刻也染上了一抹浓烈的悲壮。
“我们身后,是大雍的太平山河,莫让这些叛军再践踏一寸山河!”
“诺!”
“随我,杀——”
“杀——”
虽然她们在八千韩兵面前显得如此势单力孤,可赤凰军魂已在她们心间燃起,她们哪怕今日战死此处,他日烈士名册之上也能留下她们的名字。
她叫苏娘,不仅是京畿屠户的女儿,她也是赤凰军的副将,是保家卫国浴血抗敌的大雍将士。
谁说她的价值只在嫁人生子,谁说她只能手持屠刀庸碌一生。她会让人记得她叫什么,至少会让眼前这些敌军记得她叫什么。
“记住你姑奶奶的名字!我叫苏娘!”苏娘已是杀红了眼,她力气本就比寻常女子大些,伸臂绞住刺来长矛的同时,竟是一剑将长矛削成两段。只见长矛在她手中一旋,调转了矛头对向了敌军猛地刺去。
她根本顾不得两侧刺来的利刃,心头只剩下了一句话——杀,杀至最后一口气!
利刃穿入她的肋下,绞得她痛嘶一声。
左右女兵上前挥剑逼退持刃敌兵,背脊靠住她的背脊,撑住彼此不会立即倒下。
“俺叫张五娘!”
“我叫桃花!”
两人相视一笑,几乎是同时抬腿正击衝杀上来的敌军。
“将军,末将先行一步!”
两人咬牙大喝,像是两颗划破长空的火热流星,提剑挥砍,衝入了敌军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