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泠听得后怕,如若今日真被外公算计成了,以晋祈那人的蛮劲,她定是命丧当场的下场。
黛黛看出崔泠的惊惧,给崔泠捧来大氅,温柔地罩在她的身上:“郡主莫怕,药性已消,静养两日便好。”
“京畿恐怕静不下来。”崔泠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寒意依旧刺骨。杀人可泄恨,却终究是匹夫之勇,后续如何平息,才是重中之重。
黛黛在等候两人的时候,已将事情问了一遍。她自忖,易地而处,不见得能有郡主这样的狠劲,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击杀自己的外公。
“臣能为郡主做点什么?”黛黛想不到什么好的破解之法,只能郡主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崔泠低眉,语气冷淡,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把这件事宣扬出去,能传多远,便传多远。”
“可是如此一来……”
“名节只是他们拿来要挟女人的镣铐。”
崔泠徐徐说着:“兴许,父亲会觉得丢人。”
这个烫手山芋,她为何要接?倒不如扔向父亲,让他抉择——是继续扮演一个宠爱独女的父亲,还是为了私利袒护金氏的野心家。
黛黛听到这里,忽然明白崔泠的意思,点头道:“臣这就去办。”
“她……还在么?”崔泠蓦地揪住了黛黛的衣袖。
黛黛故作不知:“哪个?”
“燕王。”崔泠低声道。
黛黛忍笑道:“留不留,还不是郡主一句话么?”
崔泠蹙眉:“我说的是正事。”
“这确实是正事。”黛黛含笑回答,“臣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厢房。”
“不,让她走。”崔泠摇头。
黛黛怔了怔:“走?”
崔泠点头:“你告诉她,她能懂。”
“哦。”黛黛暗自琢磨,怕是燕王没能伺候好郡主,这会儿郡主还恼着她呢。可是郡主已经发了话,她岂敢不从。
她走出汤池间时,正好瞧见站在门外的燕王。也不知她在外面站了多久,有没有听见郡主的话。
“孤会回府。”
暮色落在萧灼的眉眼之上,带着些许不舍。崔泠在顾忌什么,她一清二楚。确实,今日她绝不能留宿郡主府,免得落人口实,让刑部的常玉明日在朝堂上揪着这点不放,攀诬她一个教唆郡主杀人的罪名。
这件事燕王府也最好抽身事外,能少沾一点便是一点。否则事情传至楚王那边,多这么一点,楚王便会有旁的想法。比如,燕王府与崔泠已然联手,他从小宠爱长大的崔泠选择了与他决裂。比如,事情都是萧灼设的局,故意让崔泠悲愤之下击杀金昊,好把他楚王架在火焰上烤。
韩州未平,若是楚王这边突然把矛头指向了燕王府,大长公主的赤凰军恐怕要面临腹背受敌的局面。
这些萧灼都知道。
可那又如何?
萧灼笑笑,竟是大步走入汤池间:“弦清。”
“我不是让你……”崔泠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萧灼抱了个满怀。惊动的心,在靠上她的那一瞬变得平和下来。
她清楚地知道,不管她设多少心防,都会沦陷在夭夭这样一个踏实的拥抱里。
“谁让你回来的?”崔泠轻捶了一下她的背脊,“你忘了姑姑还在韩州浴血奋战么?”
萧灼收拢双臂,咬耳低语:“明日,有我。”
崔泠哑笑,顺势勾住了她的腰杆:“我知道,有你。”她鲜少说这么动情的话,可这短短五个字,已足以让萧灼为她刀山火海走一程。
萧灼的语气里藏了雀跃的笑意:“那我走了。”她松了双臂,转身便走。
“慢着。”
哪知,崔泠竟是揪了萧灼的衣领,凑上前去,不重不轻地在她唇上主动印上一吻。这是她该得的奖励,也是她情不自禁想给她的奖励。
“黛黛,送萧姐姐出府。”崔泠意识到自己衝动了,便望向他处,匆匆下令。
萧灼还沉溺在崔泠的气息里,一时愣在了原处。
黛黛本不愿进来,可得了郡主之令,隻得硬着头皮走了进来,小声提醒道:“王上,请。”
萧灼回过神来,端起架子道:“下回看我饶不饶你。”说完,清了清嗓子,跟着黛黛离开了汤池间。
下回,看看是谁不饶谁。
崔泠也是个记仇的。虽说今日萧灼不算趁人之危,却还是假公济私了一回。她明明喊了够了,那人却还是不知餍足。
想到这里,崔泠隻觉双颊发烫,眼底泛起一丝若隐若现的春色来。
若不是余毒未清,便是那条小毒蛇果真是带毒的,咬得多了,她便中了她的毒,愈发地难以自拔。
她看了一眼兀自腾着热气的汤池,看来,隻得再沐浴一回。
作者有话说:
更文~
萧灼:嘿嘿~弦清主动亲我啦~
崔泠:我那是……余毒未清!
八十三、公审
九衢酒楼一案, 很快便在京畿城传得沸沸扬扬。有的说泽国太子趁乱强占郡主;有的说燕王谋划刺杀,自编自导了一出戏,为的就是想让郡主一怒之下与金氏反目为仇;甚至还有的说, 这是郡主看上了泽国太子,本欲借酒委身, 奈何被燕王勘破,实在是不得已, 于是亲刃了外公, 来个死无对证, 届时将过错都推至金昊身上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