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圆礼落到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你是何人?”
巨网中的人倒是声音镇定,但架不住巨网钟摆似的荡来晃去,章圆礼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又爆发出一轮狂笑。
他笑得腹痛,哎呦一声倒在路边的青石上,用拇指将酒葫芦塞一顶,将最后一口酒灌入口中,斥道:“你管我是谁!”
“你意欲何为?”
“吊你啊!吹吹晚风,多舒服。”
“我与侠士有隙?”
“没有。”
“侠士受人所托?”
“不曾。”
徐偈冷哼一声,“侠士不怕给自己招惹麻烦?”
章圆礼下意识将酒葫芦往口中一倒,这才想起自己早已喝光,不耐烦地将酒葫芦塞上,瞪他一眼道:“要不是你先发难,也不会落入网中。”他一咕噜翻身跳下巨石,“你既已自投罗网,就好生在上面享受吧,爷爷我先走了!”
说罢,捡起一个小石子将巨网一弹,果见巨网又重新摇摆起来,他哈哈大笑一声,拍拍屁股上的土,一提气,飞入林中。
徐偈面色难看地看着那乞丐愈飞愈远,半晌才止了晃。
到太守赶来,徐偈已在树上吊了一个时辰。
太守的肝胆都要吓裂了,连忙将徐偈从树上放下,徐偈头晕目眩,不动声色地在地上晃了晃。
太守慌忙跪倒地上,“下官定会为王爷抓到那宵小之徒,还请王爷先回驿馆休息!”
徐偈冷声道:“附近可有酒肆?”
“五里外有一山楼镇,此镇以烈酒闻名。”
“何方?”
“回殿下,东南向。”
徐偈一眯眼,果真是那乞丐消失的方向。
太守觑徐偈神态,试探道:“殿下可是得知那宵小的藏身之地?”
徐偈却不答他,丢了句:“大人稍候,我去去就回。”便翻身上马,向着山楼镇方向策马而去。
徐偈曾见那小乞丐饮过两次酒。这原本没什么,但最后一次,他明明酒壶已空。
这分明已是酒瘾缠身。
酒瘾一旦发作,就是天王老子也赶不上喝酒重要,他必然要去酒肆。
只恨自己耽搁太久,不知那乞丐跑了没有。
徐偈策马向着山楼镇疾行而去。
到了山楼镇,已然夜幕降临,他略一打听,此地最著名的酒肆在镇西,徐偈刚刚赶到,就差点被里面冲天的酒气熏了个跟头。
徐偈素来好洁,对气味尤为敏感,此刻略一掩鼻,皱眉向里面看去。
烟熏火燎间,那小乞丐果真在里面喝酒,此刻已喝得烂醉。
他倚着桌子半躺在地上,手里的酒葫芦晃晃悠悠地举起,这一倒,没两滴入口,倒是把泰半酒液洒到衣襟之上。
他满不在乎地扒拉了一下,将酒葫芦往桌上一掷,嚷了声小二。
店小二翻着白眼给他重新续满,见他无论如何也对不准嘴,便给他在桌上掌了个灯。
徐偈总算看清那乞丐的容貌。
年纪不大,却面黄肌瘦,蓬头垢面,又脏又丑。像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流氓混球,却不像刺客。
其实也算不上刺客。
没有刺客将人困住后自己跑了的。
那么他设计如此精巧的陷阱,目的为何?他既在树上听了自己与太守的对话,应知自己的身份他招惹不起,如若不是与自己有仇,何必冒此危险?可若真是有仇,又为何只是网住自己就跑到这里喝酒了?
总不能只为了吊自己半日。
徐偈忖思无解,只得重新审视起那人。
却忍不住一愣。
因徐偈无意中看到了乞丐的那双眼。
一双明明醉眼朦胧,却依然清亮澄澈的眼。
嵌在那张脏兮兮的脸上,混杂出一股未谙世事的懵懂气质。
那小乞丐晃晃悠悠起了身,向着酒肆外走来。
徐偈手中扣上梅花镖,只待他近身便发难。
眼看就要到跟前,那小乞丐忽而拐了个弯。
下一瞬,一个满是酒气的酒葫芦向着自己砸来。
徐偈侧身一避,酒葫芦咕噜噜滚到地上,洒了一圈酒。
小乞丐提着剑冲了过来。
“哪个孙子躲在暗处害你爷爷!还不束手就擒!”
那乞丐气势汹汹,可惜实在醉狠了,还不及近前,便被石头绊得一个趔趄,徐偈旋身掠到他身后,抬脚在他屁股上一踹。
那乞丐哎呦一声扑倒在地,扭过身来斥道:“你干嘛踹我?”
徐偈心道:这是不记得我了?正好审他一审。
他踱到乞丐跟前,居高临下地看下他,“可还认得我?”
那乞丐迷迷瞪瞪的也不知听见没听见,他试着站起身来,却手软脚酸,半晌也没起身,最后委委屈屈地看向徐偈:“我起不来了。”
徐偈蹲下身子平视于他,“为何起不来?”
“喝多了,没劲。”
“为何多饮?”
“高兴啊!”
“何事高兴?”
“我报仇了!”
徐偈一眯眼,“仇人是谁?”
那乞丐醉眼朦胧地看向他,“徐……偈!”
“我认识他,可需我替你杀他?”
谁知那乞丐将他一瞪,“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说我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