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重新围着篝火坐了下来。
“梅花镖借我用用。”
章圆礼将鱼往地上一按,熟练地开膛破肚,刮起鱼鳞。
“你还会干这个?”
“那是自然,我那帮师弟天天缠着我吃这口。我们断剑山庄多水,夏天热了就去河里,玩饿了就抓鱼吃,我是大弟子,不指望我指望谁?”
徐偈这才想起,方才要问的话,被章圆礼手里这条乱摆的鱼打断了。
他看着章圆礼低垂的发,忽而失了再问的念头。
既已今朝相识,何必再问前尘?
他捡来被章圆礼舍弃的圆礼的样子破开鱼腹。
“小心别刮破胆!”
见徐偈不得其法,章圆礼干脆夺过,将里面红红白白一齐掏了出来,见徐偈目光一闪,章圆礼突然将满是血污的手往徐偈脸上佯装抹去。
徐偈果然一偏头。
“还怕脏呢!”
徐偈好笑得看着他。
章圆礼冲他一犟鼻,拎着两条鱼尾巴去河里冲洗去了。
不一会儿,一大一小两条鱼纷纷架到火上。
鱼肉嫩薄松软,比寻常肉易熟,叫火一炙,鱼皮就先泛出油花。
章圆礼咽了口口水,喃喃道:“真的好饿。”
“你背上的泥,干了吗?”
章圆礼这才想起先前那一后背的泥水,他拧了拧身子,“干了,不难受了!”
徐偈起身从架上取下二人烘干的外袍,递到章圆礼面前,“干了就穿上吧。”
“你冷啊?”
“你不是刚病好吗?”
章圆礼一想也是,老实巴交穿上了烘得热乎乎的外袍。
鱼肉熟得很快,章圆礼提前用梅花镖在鱼肉上划了花刀,此刻雪白的肉上泛起焦黄,细密的油光挤挤挨挨地从鱼肉中钻出,带着诱人的香气。
章圆礼将口水狠狠咽下,“我先吃了?”
徐偈将那条略小的鱼递给章圆礼,“先吃这条。”
见章圆礼眼睛黏在那条大鱼上,徐偈道:“也给你留着成不成?那条熟得慢些。”
章圆礼却将小鱼直接塞到徐偈手中,“那不成。”
而后搓了搓手,“我看明明熟了。”说罢直接将鱼拿了下来。
他不顾烫嘴一口咬了上去,和着油的嫩滑鱼肉在口中炸开,他一边哈气一边含糊道:“可惜没有盐滋味。”
徐偈也跟着咬了一口,果真鱼肉清淡,但胜在新鲜,入口香腻,鲜嫩弹牙。
见章圆礼囫囵地吃了满嘴的油,徐偈道:“你小心刺。”
章圆礼熟练地吐出一串儿小刺,连话都顾不上说。
直到一条鱼只剩一条鱼骨头,章圆礼又巴巴地盯着徐偈手里那条。
徐偈往口中递鱼的动作一顿。
“没吃饱?”
“……嗯。”
“咱们再抓一条?”
章圆礼哀怨地看了徐偈一眼。
徐偈看着被自己啃噬过的鱼肉,一时犯了难。
却听章圆礼道:“你吃饱了吗?”
“……饱了。”
章圆礼用自己圆溜溜的杏眼望向徐偈。
“……这鱼我吃过了。”
“没事,还剩不少。”
“你真不介意?”
“太饿了,也可以不介意。”
徐偈一时失笑,将鱼递到章圆礼手中。
章圆礼这回总算吃得不那么急了,肚皮渐渐填饱,身上的泥泥水水彻底干透,再也感受不到一丝难受,他望着眼前暖融融的篝火,篝火后面容温和的人,以及那人身后的潺潺水面,忍不住喟叹一声,“缺了点什么。”
“缺什么?”
“缺酒。”
徐偈一愣,“这确实没办法,明日补上?”
章圆礼勉强点了点头,咬了一口肉,咀嚼了半晌,突然啧了一声,“还是缺酒。”
“非得今天?”徐偈觉得有些好笑。
章圆礼挑了挑眉,挑衅地看着他。
徐偈忽而低头一笑。
“你是不是也想!”
“是。”
“我就知道你也想!”
如此星辰如此夜,有身旁一人,如何不想?徐偈抬起了头,“圆礼,你是不是也去京城?”
“是啊。”
“好,改日一定共饮。”
章圆礼两靥陷起深深的酒窝,他道:“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陆路如何?水路恐怕还有危险。”徐偈道。
章圆礼左右看了看,“他们不会再找来吧?”
“圆礼,你有没有想过,当日你……把我吊到树上,我却没遇到刺客,为什么?”
章圆礼却深吸一口气,“你这一说,确实好险,幸亏你没事!”
徐偈摇了摇头,“是驿站。我在驿站暴露了身份,才叫刺客确定了我的行踪。往后我们只要避开驿馆,不露身份,天大地大,他们上哪寻我去?”
章圆礼想了一会儿,也点点头,“而且陆上不比船上,怎么都好逃。”
“正是此理,只是要辛苦些。”
章圆礼满不在乎道:“这有什么辛苦的。”
徐偈笑了笑,“若不辛苦,你也不会先前坐船。”
章圆礼却一脸期待地望了过来。
“咱们过了这就能到宿州,那儿的糖醋鲤鱼首尾高翘,形似新月,汁浓肉亮,色若琥珀,带你去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