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就是得走好久的路。”
已是后半夜了,二人到底疲累了一夜,又填饱了五脏庙,渐生了困意。
徐偈将篝火移至柳树旁,两人靠着树,聊着聊着,不知怎的就睡了过去。
章圆礼醒来时,天已大亮。
身前的篝火已然燃烬。
身旁空无一人,唯有潋滟长河流向天际。
章圆礼茫然站了起来。
却见一旁的地上用石子摆了几个字。
“去去就回。”
徐偈领兵打仗,枕戈待旦惯了,夜间无深睡之习,故只困了个把时辰,天未亮就醒了。
此时群星已褪,黝黑一片,篝火也只剩星点余烬。他看了眼在旁睡得呼吸匀称的章圆礼,起了身。
现在是初夏时节,夜里还是凉的,他又拾了些柴火,重新生了火,章圆礼那对路程的抱怨就钻进了脑子里。
此刻群星皆沉而启明星未亮,离天明应还有一段时间,前往附近的城镇一来一回,想来也就天亮不久。
反正已无睡意,思及此,他从火堆中抽出几根长木,做了个简易火把,在章圆礼旁边摆了几颗石子,而后举炬走入黑暗之中。
他顺着河流的方向一直向前走去。
许是运河乃干道不走城镇,徐偈也未料,他竟一个小镇都没遇到,他愈行愈疾,随着天色渐明,一座巍峨的城墙出现在眼前。
竟直接到了宿州!
及至近前,天早已亮透,城门陆陆续续有行人往来,徐偈赶忙进了城。
他没耽搁,直接打听着去了马行。他匆忙离船,身无分文,又无暇去当铺,就直接摘了手中戒指,牵了两匹好马,又管马夫要了些银钱,便急匆匆出城。离城时,忽而闻到了油香。
却原来路旁有个胡麻饼摊。
几个刚出炉的胡麻饼叫摊主撂到竹篾里,形如满月,色泽金光,个个都洒满了芝麻,在晨曦中泛着油光。
“味道如何?”徐偈停了马。
“面脆油香出新炉,您尝尝?”
“不必了,来四个。”顿了顿,又改了口,“来六个。包好,不急着吃。”
“好嘞!”
摊主手脚麻利地包油纸,捆麻绳,打活扣,而后亲自递到徐偈手上。徐偈往指上一挂,一扬马鞭,向着城外疾行而去。
章圆礼果然等得有些急。
时间久也就罢了,更兼归期难料,心中没着没落,更加令人焦躁。
说是去去就回,怎的这么久还不见回来?
他越等越烦,是被什么事儿绊住脚了?自己还要不要一直在这等下去?
他在心底骂了声娘,什么屁事不能等自己醒了再去!
正躁得团团转,忽而身形一顿,他该不会迷路了吧?
这样一想,便愈发觉得有理,他一个虞国人,人生地不熟的,更何况这里荒郊野岭,他别是找不到自己了。
思及此,他连忙上了树,引颈东张西望,生怕把徐偈的身影看漏了去。
直到远方出现了一道疾行的身影,章圆礼那颗心才放回肚子里去。
刚要出声唤他,却见徐偈毫不迟疑地向着此地而来,分明是识路的!
那股子被担忧压下去的不满又重新萌了芽。
徐偈一人二马来到昨日安顿之处,见周围空无一人,唯余篝火余烬,流水脉脉,一时愣住了。
他策马回神,茫然望去,一片柳叶突然破风而来。
徐偈往马背一仰,再起身,正见章圆礼气鼓鼓地坐在树上。
“我去——”
“买马去了?”
“……嗯。”
“那你为什么不等我醒了?”
“……我没想到那么远。”
“有多远!”
“附近无镇,只好进了宿州城。”
徐偈原本只是解释自己缘何耽搁这么久,却见章圆礼突然一愣,那一脸的不满顷刻殆尽,一双杏眼圆溜溜地探了过来。
“怎么走了这么远?那你多早就起身了?”
徐偈眼里带了点笑意,“不打紧,我在这里睡不惯。”
章圆礼扁了扁嘴,“我又不是腿瘸了走不了路。”
“下来吧,试试马。”
章圆礼一跃而下。
似一尾轻盈的燕,点水般稳稳落到了徐偈身旁的马上。
他亲昵地摸摸马头,“好乖的马。”
“高处跳落而不惊马,好功夫。”
章圆礼得意道:“我们断剑山庄的轻功,踏雪而无痕,别说是马了,一片叶子我也踏不碎。”
徐偈偏头问道:“你们断剑山庄,怎么既通易容,又通暗器,现在连轻功都如此出尘?”
章圆礼摸了摸鼻,易容、暗器,以及神出鬼没的轻功,听起来是不怎么像名门正派。他们断剑山庄也曾为此被同盟讥笑过,他不好说是因为师父发家前迫于生计干过鸡鸣狗盗之事,只含糊道:“谁叫我师父是全才嘛。”
徐偈点点头,“有机会,定当前往贵派向李前辈讨教一二。”
章圆礼心道,你婚都退了还敢上门,准叫我师父赶出门去。
不过这话可不能说,说了就好似抱怨他退婚似的。
章圆礼正想着,忽而耸了耸鼻子。
“你是不是带胡麻饼了?”
徐偈简直哭笑不得,将油纸包塞到章圆礼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