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潮白河桥上,站了半天,还是没忍心跳下去。
好饿。人生好难啊,好想依偎在永康怀里,吃一锅他做的排骨炖油豆角……
对了,还有永康。是啊,我从三环路口一路跑到潮白河这儿,北京与燕郊的交汇口,就是我的求生潜意识让我跑回我和永康租的房子——这世界最后的伊甸园。
此时,下雨了,我在雨中仰头。热恋时,永康总有很多甜言蜜语,他说我头大,下雨时仰着头,身上都不带湿的。想到此时,我更想永康了,仰着头,终于回了家。
在楼下,我数着窗口,家里还亮着!排骨、油豆角、东方夏威夷一区5栋2单元2704,永康,我回来了,我再也不离开你!
想到这里,我浑身充满了力量!我悄悄地打开了门。熟悉的味道,干净的家,啊,我不在这几天,永康收拾得这么干净,他一定在等我回来和好。地上还摆着一双粉红色高跟鞋,是永康给我的礼物吗?我穿上脚,有点小,哎,这个粗心,又贴心的小男人。
客厅亮着灯,我蹑手蹑脚地悄悄走到卧室,打开房门,大喊一声:“surprise!”
我以为永康又会生气并娇嗔地说:“干吗啊?”
结果他躺在床上没说话,倒是他身下那具白花花的肉体说了句:“吓死我了!”
永康没戴眼镜,睁着那双小眼睛吃惊地望着我:“你怎么来了?”
但我没说话,注意力都放在那个陌生的女人身上,浓妆,略丰腴,但胸太大了,又白又嫩的。
永康用毯子挡住下身,气急败坏地跳下床:“我不是跟你分手了吗?你东西都快递到你公司了!还没皮没脸地来找我!”
一股血涌上来,太欺负人了,这时候还骂我,是看我好欺负吗!
“打扰了,你们继续……”话说出来,我自己都泄了气。
我冲到楼下时,雨更大了。太好了,全世界的偶像剧都让我来演,我这三十年,一直在演女主角被这个世界收拾的前五集戏份,循环地演,啥时候能演凤凰涅槃被大帅哥爱上的高潮点啊。
我仰起头,迎接这无情的雨。肩比黄花瘦,脸大如肩宽,抬脸挡雨落,凄雨不沾肩。我应该站在楼顶,不应该站在楼下,真是太没自尊心了。
脚底刺骨的凉,我从家出来时,没穿鞋。北京老话儿说,人死时一定要穿鞋,黄泉路不好走啊。我死了,永康会不会更想我一点?他是不是更后悔最后一面如此惨烈,他会注意到我的鞋还在家里吗?
不对!这家是我家,不是他家!你单方面分手,我同意了吗?这不是劈腿吗!最后一点让我冷静了下来。是我的房子,房租还是我掏的呢!
我冲回电梯,直按二十七层!不行,我要打击,我要报复,我要拿出大奶的风采。
开门时,我手忙脚乱。不,不是手忙脚乱,我只是有点激动。以前搞对象,都混不到捉奸在床这个阶段,就被人甩了。我被甩的经验很丰富,捉奸在床的经验为零,此刻应该在知乎上取经:“捉奸在床,是怎样的体验?”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发现我在卫生间,拿桶在接水。哎呀,真是伺候永康伺候惯了,每次回家,我都习惯性接桶水擦地。福子啊福子,你是要打死永康,你要把小三打个半死!抓清楚重点!
不过这样也好,我要接凉水,我要把这桶凉水泼到床上,泼到他们身上,泼到他们心上!好啊,你半年不碰我,却在外面跟别的女人乱来!这一切,想得我热血沸腾的。
然而脚步声近了,一定是永康出来了,我急出了眼泪,这水怎么接得这么慢啊!
“你干嘛呢!有病啊你!”永康套了一件平角内裤出来。
我不说话,拎着桶要冲出卫生间,我要浇死那贱人!
永康跟我拉扯,水溅到了外边,我脚一滑!全世界的摔倒都属于我!水桶就这样倾倒了过来,水都灌到了我脑袋上,我被呛懵了。
我躺在地上,捋了把脸,正眼看,小三穿戴整齐,伸出头。
“要死也不能溺死啊。”她说话东北腔,啊白莲花也是东北腔,我又想起我给白莲花扣了一脸麻酱,白天我给她那么多气,现在不知道她怎么炸锅呢,我工作怎么办?我躺在地上不起来,顺便哭了一哭,“你就这么对我,这房租还是我掏的,你穿的这裤衩还是我给你买的,永康你良心被狗吃了,哎哎哎呃呃呃……”我泣不成声。
永康在旁边大骂,“丢人现眼还没够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说着,永康就要拉那女的一起走。他走了,就回不来了!
我起身,抱住他的腿,“永康,你别走啊哎哎哎,我不能没有你啊呃呃呃,我可只有你了哎呃呃。”我是真伤心,肝肠寸断的,鼻涕都蹭了永康一腿。
永康拿手掰我,最后拿脚踹我胸,我咣当一下脑袋碰地,但手还是不放开他的腿。
“你别不要我呃嗯呃,我哪儿惹你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福子,你自己看看,你还有点女人样吗?”
面对我的位置,是一个立式空调,不锈钢表面上映出一个女人的轮廓。妆花了,跟拙劣的脸谱一样,雨水打湿的头发,一张大脸,胳膊跟永康的腿一样粗。啊,我好丑。
永康的腿从我的怀里挣脱出来了,他骂骂咧咧的,“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你不走,我走!我不跟你一块丢人。”
这次我没去拦他,事实上也没力气去拦,我面无表情地对着立式空调,看自己表演高超的无表情流泪,渐渐痴迷了。
呀,妆哭得更花了。我得想点美好的事儿,不能这么哭下去了。这么想了一会,我似乎哭得更厉害了。
我站起身,开始做深蹲:一、二、三……深蹲一百次,你就不知道难过是什么了。
〔二〕
“这点儿才吃?”
房东大哥见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厨房,盯着油锅里的一把葱段。
你要在家跟死人一样躺两天,肚子都变平了,几点吃饭都正常。
“要不一起吃点?”我问他。
大哥摇头,我心安,面本来就不够。
大哥陪我瞻仰了一会油锅,多嘴,“你这油有点多吧?”
“葱油面。”
“葱油谁用大葱炸啊,应该用小葱!”
我也不好意思告诉他,咱北京人最要面儿了,我不能说冰箱里只剩下一根大葱和半袋龙须面,有葱油面对付就不错了。
“没事,大葱是小葱的亲戚,放在油里都有点苦……人生本来就苦。”哎哟,说完我就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托物言志?自己长了抒情的脸吗?
我吃面时,房东大哥跟我畅聊了一下燕郊房地产方面的前景:北京政府都要搬到通州了,地铁都要修到燕郊,燕郊房价要涨,他手里这几套房子都会高价卖出去。
最后问到永康,“你跟你男朋友……挺好的?”
“嗯,好着呢。”哎,捉奸在床这事儿多脏啊,说出去污了房东大哥的耳朵,没啥可哭诉的。
“但有时候也不能太好吧?”
我心虚地想到房东大哥住楼下,我跟永康分手那天,我俩声音太大,这隔音也不好。
“您听到了?”我有点下不来台。
“声儿都这么大,能不听到吗?我说以前你俩也不这样啊。”
“……最近吧,我俩有点问题。”
“春天也可以理解,叫猫的季节,人也发春,但这都快入秋了,你这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