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宁知道再沉默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也干脆坦然起身,转了过来。
“你觉得很正常吗?”
陆展安的表情似乎微微不耐,她更加看不下去。
“你今天这一句话说出去,知不知道会让人家的公司受多少损
失?”慕长宁无奈责问。“而且人家是三哥的朋友,你这么闹,将来他们怎么相处?”
这话算是点了火捻,陆展安目露冷色,上前几步擒住了她的手腕。
“你他妈就这么在乎言琛?”
“是。”慕长宁承认。
我都会还给你的
陆展安蹙起眉,手掌往后一拧,慕长宁闷叫了一声。
“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他低头,额间几乎要顶到她,声音又低又沉。
“是。”慕长宁强忍着疼,抬眼看他。“因为三哥救过我的命。”
陆展安咬牙道。“就他妈这一件事,你记一辈子?”
“我会的。”慕长宁一字一顿。
陆展安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分神间,手上被她挣开了。
慕长宁揉着自己的手臂,不经意把衬衣的袖子给带了起来。
她视线冷冷地朝着陆展安看过去,随着一笑。
“那次的事情,我都会记一辈子的。”她说。
听见她叫他,陆展安偏过头,看见慕长宁举起了刚刚被他紧紧握住是手臂。
上面有些发红的,是他手掌的印痕,但更明显的,是一条疤。
很长,带着针线的痕迹,弯弯曲曲,蜈蚣一般。
“陆展安,你看这个。”慕长宁眼睛发红。“当时用的是一把很快的刀,划完之后,皮开肉绽,一直在流血,疼得我忍都忍不住。”
陆展安半眯着双目,眸色随着她的神情愈渐加深。
慕长宁迈了两步,把手臂放到了他面前。
很清楚,丑陋,蜿蜒,和她细腻靓丽的皮肤毫不相配。
“你猜,我当时有多恨你。”
她是该恨他的,起码这件事是。
陆展安抬手,指腹抚摸着那条疤痕,然后说。“对不起,长宁。”
慕长宁是不需要的。
他对不起的又何止是她一个?
闹剧过后,她没有给
成冯彤一个公道,只留下了这么一道瘆人的痕迹。
林牧久亲吻时,她骗他说是在公司搬运东西受的伤,他提要带她去做恢复。
慕长宁没有答应。
这一道痛是她的警钟,时时刻刻在提醒陆展安是一个怎样的衣冠禽兽,让她接着恨下去。
她需要这道疤痕才对。
陆展安抓住她的手臂往身边拉,意思是想抱她,慕长宁躲开了。
“你出去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她没有被抱住,但紧箍在她手臂上的几根手指也没有送开,凸起的痕迹,依旧在他的抚摸下,阵阵战栗。
“长宁,欠你的,我都会还给你的。”陆展安说。
慕长宁想当没听见,但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很烦。
“真的,长宁。”他又叫她。“我都还给你。”
从楼上一直被拉着走下楼梯,再到穿过客厅,随着他加快的脚步走到厨房再停下。
慕长宁没有一刻认为他是要来真的。
小时候郭致玲一个人带着她,最爱看苦情戏,长大后母亲在她面前又看又演,慕长宁早觉得不新鲜了。
无非就是苦肉计的那一套,到时候他给了机会她就拦,哭闹那一套做不出,叫过人来劝一劝还是可以的。
她如今寄人篱下,演场戏算得了什么?
陆展安家里的东西用的从来都是上好的,刀也不例外。
架子上一排明晃晃的,被厨子磨得锃亮。
细看上去,真有点让人胆寒。
“你别胡闹了好吗?”慕长宁看着他。
“你觉得我在胡闹吗?”
陆展安居家服的袖子很松,手臂一动就露了出来。
慕长宁闭了一下眼,是被头顶的光亮打在刀面上时给晃的。
她再回过头去看,一地的血。
心疼了
慕长宁大概是呆愣了很久。
她看着,一条健壮的手臂上,鲜红的颜色顺着脉络的纹路一点一点地往下流,滴在地板上,攒成小洼。
慕长宁记得,她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血。
即使那把刀对她并无半点仁慈,即使绑匪是想要她的命。
疼是钻心的疼,不然陆展安的面色也不会瞬间就白了。
但除此之外,他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好像伤的不是他。
“你这个疯子。”慕长宁觉得面前的一切都疯狂可怖,她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直到撞在了门板上,才说出这句话。
陆展安看着她,疼到抽吸,但依然在笑。
“够吗?长宁。”他问。“要不要我再拉一刀?”
慕长宁看着血液成串地滴落,在地上溅出了波纹,还有清晰的水声。
她止不住地想作呕。
刀扔在地上的声音引来了旁边房间里的佣人,佣人赶来时一见这场面就吓得腿软了,强撑着才跑去叫司机。
上车前,五十多岁的管家用毛巾包好了陆展安的胳膊,然后哭着对慕长宁说。“慕小姐,您跟着去吧。”
等到了医院,陆展安进了急诊。
医生是一个中年女人,儿子大概也和陆展安差不多大,看着他皮肉翻出的手臂直不好受,以为他是有轻生的念头,还劝道。“大小伙子,干嘛想不开?对自己下手这么恨呐?”
处理伤口时,慕长宁听见陆展安对医生说。“我是疤痕体质。”
她皱起眉,看了他一眼
。
陆展安说吃的亏都栽在她身上,确实如此。
他身上她也看过很多地方,几乎没什么伤痕,大概是从小到大都被保护得很好。
除了那几口牙印。
当时他骂她是小狗,现在才明白原来是他不禁咬。
上完药,陆展安和她坐在住院部,他把处理好的伤口拿给她看,慕长宁差点被吓得叫出来。
她想起她手臂上的那一条都快长出嫩肉了,现在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护士在旁边给他缠绷带,陆展安歪头看慕长宁。
“我这儿大概永远都这么丑了,你气消了没有?”
他完全是在利用她的好心眼儿博同情。
不过话说回来,狠心都下了,这时候他当不了君子。
慕长宁撇了他一眼,幽幽道。“你的意思是我的手上很丑呗?”
陆展安低头轻轻笑了,护士弄得有些疼,他也没什么反应。
“我的比你的丑,还不行吗?”他对她道。
慕长宁懒得看他的嘴脸,偏过头去无聊地等待他包扎完。
陆展安偏要去扰她,抬手够不着,他就伸手,再歪身子,反正就是要揉乱她的发才算。
他这一扯纱布,护士急了。“你别动啊。”
眼看伤口都快渗血了,陆展安还没完呢。
“小孩子气。”他说慕长宁。
回到别墅已经是很晚了,陆展安说要休息了。
慕长宁眼睁睁地看着他进了房间,她洗完澡出来却见到他躺在她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