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貌柔媚的女子捂着男孩的嘴,脸上挂着与她模样相悖的阴狠,掐着他脖子塞回去。
“不许哭,再哭当心老娘拔了你的舌头!”
这下连啜泣都没了。
不多时,马车轻晃了下,往前行驶。
而彼时,韩榆借着前方的遮挡,将马车底部的一块木板整个儿揭开。
谢天谢地,这马车没想象中那么结实。
韩榆探出手去,跟小狗撒尿似的,一路留下记号。
“所以你的意思是,安平县出现了一群有组织有预谋的拍花子?”褚大人冷眼看向韩松,语气里不带任何的情绪。
韩松:“是。”
褚大人又问:“你还觉得你幼弟留下的血和物件,是在向你传递什么?”
韩松:“是,学生以为他在为我们引路。”
褚大人沉默片刻:“可有依据?”
“其一,学生幼弟的玩物【1】是学生亲自系上去的,学生系的是死扣,数月不曾松懈,没道理这时候丢失。”
“其二,学生幼弟机敏聪慧,学生和学生的家人多次提醒他当心拍花子,绝不会轻易上钩。”
“其三,学生观察过,那条窄巷里连个脚印都没有,可见拍花子的谨慎,
而巷子里却有几处血迹,若他们知情,绝不可能不处理干净。”
褚大人起身,逼近一步:“以上三点未免太过牵强,倘若只是你的臆想,出了错你又该如何?”
韩松的口吻笃定且坚定:“绝不可能。”
褚大人看了韩松良久,忽而放声大笑:“韩松啊韩松,你们兄弟俩,可真让我大吃一惊!”
韩松抬眸。
褚大人笑脸一收,肃声道:“你可知,这几日县衙接到不止一桩孩童丢失的案子?”
两人四目相对,其中的深意只有对方知晓。
马车一路疾行,往东驶去。
韩榆又困又饿,眼皮沉甸甸,肚子也咕噜噜叫个不停。
但他不敢睡。
要是他睡了,就没人给韩松指示了。
周围的孩子们哭着哭着都睡着了,天真无邪的脸上挂着泪痕,真真可怜得紧。
透过马车帘子,韩榆知道天快亮了。
刚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皮,帘子被人掀开,韩榆正对上一魁梧大汉的眼睛。
大汉挑了下眉:“呦,醒了啊?”
熟悉的声音,分明是昨天装受伤的那个老丈。
韩榆心中了然,原来是乔装改扮过了。
不等韩榆有所反应,大汉的手越过一众被吓醒的孩童,把韩榆抓出马车。
韩榆眼里含着两包泪,哭得直打嗝:“你、你是什么人?我这是在哪?”
大汉并不理会韩榆,抓着他走进不远处的小院。
韩榆奋力挣扎,大汉也不管,钳子似的把控住他的两只手,在
院子最深处的一间屋子门口停下。
他把韩榆丢进去,毫不犹豫地关了门。
韩榆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屋子里竟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
幽暗。
死寂。
唯一的声响是他自己的呼吸。
多年前的记忆卷土重来,韩榆呼吸急促地后退,浑身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等一人推门进来,发现韩榆蹲在空无一物的墙角,蜷缩成一小团。
那人笑了笑,信步上前,朝韩榆伸手:“就是你啊!”
骨裂的脆响在房间里回荡。
沾满血腥味的小手捂住男人的嘴,沙哑的声线尾音轻颤:“闭嘴,再吵拔了你的舌头。”
韩榆在研究员手下诞生。
可以独立行走后,韩榆不愿听从研究员的命令,成为他们排除异己的工具,就被研究员丢进禁闭室。
全封闭的禁闭室,声音和光线统统被隔绝在外。
整整十天,韩榆在这个狭的小空间里,只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为伴,连吃饭都不能。
韩榆是实验体,无需补充人类饭食,但晶核是必需品。
在研究员的设定下,每个实验体必须每日进食一定量的晶核,否则会丧失最基本的理智,伤人或者自残。
这也是基地可以掌控一群出身实验室的怪物的原因。
韩榆一人独处,长达十天不得进食。
他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出现幻觉,开始自残。
有小白在,韩榆的自愈能力极强。
他一直重复着受伤、痊愈又受伤的过程。
十天禁闭结束,研究员派给他一项任务——除掉另一个基地的研究员。
只因对方先他一步对丧尸病毒的研究有了进展,便要杀人泄愤。
韩榆不愿,于是他再次进了禁闭室。
研究员看透韩榆的底线,下达的任务越来越过分,无一不和无辜的人类有关。
韩榆知道,他在试图驯服自己。
可偏偏韩榆的反骨在这件事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即便研究员无期限地延长关禁闭的时间,他始终不曾松口。
直到半年后,韩榆三岁。
他的异能再一次升级,小白也进化成伴生植物中金字塔尖的
存在。
基地高层忌惮韩榆的能力,不得不站出来干预研究员对韩榆的驯服。
事后也和韩榆约法三章,不会强求他做不愿意做的事。
最终,韩榆在这场驯服与被驯服的较量中占了上风。
看似成为赢家,可只有韩榆知道,那半年的禁闭室给他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
时隔数年,韩榆以为他早已忘却那些不太愉快的往事。
然而当他身处在暗不见光的房间里,记忆犹如潮水般袭来。
韩榆被这汹涌的窒息感淹没。
恐惧。
饥饿。
每一次的呼吸和心跳都是折磨。
好在屋子足够大,韩榆跌跌撞撞,把自己藏在墙角,双手抱住膝盖,蜷缩着,颤抖着。
后背坚硬的触感带给韩榆安全感。
如果没有人闯进来,韩榆会和以前一样,在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忍耐一切的负面情绪,直到紧闭结束。
可惜,这样绝对静谧的环境被突然出现的男人打破。
韩榆瞳孔骤缩,弓起后背,呈现出攻击的姿态。
待那男人上前来,韩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碍眼的手腕只折断。
“咔嚓”的清脆声响,于韩榆而言无异于天籁之音,胸腔里四下冲撞不得出的戾气终于有了发泄口。
身着灰袍的男子吃痛,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韩榆捏着他手腕,男子挣脱不得,被迫弯下膝盖,“扑通”跪在了韩榆面前。
韩榆手心的刀伤再度裂开,鲜血瞬间洇湿缠绕在伤口
上的布料。
韩榆细瘦的手指抵在男子错位的手腕上,用鲜血淋漓的右手捂住他聒噪的嘴。
“闭嘴,再吵拔了你的舌头。”
喉咙是含着砂砾般的沙哑,语气却格外轻柔,让人生出一种躺在棉花上的错觉。
但这棉花里藏着刀子。
一躺上去,必定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