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才是他们最终的归属。
从越京到太平府,历时二十四天。
陆路转水路,又从水路转陆路。
几经周折,待韩榆踏上太平府的土地,整个人瘦了一圈。
席乐安浑身没骨头似的躺在马车上,戳戳韩榆愈发分明的腕骨:“打个赌怎么样,韩叔韩婶见了你,第一句话肯定是‘榆哥儿瘦了’。”
韩榆悠哉悠哉翘着腿,啃一口饼喝一口茶:“不赌。”
因为他知道,他娘一定以及肯定会这么说。
“啧,真无情。”席乐安翻个身,趴在软垫上,自言自语道,“这一去一回,下次再回来不知要到何时,这才一年多没回来,我就觉得镇上有些地方记不太清了。”
韩榆从荷包里抠出一块藕丝糖,塞他嘴里:“人总要往前走,停滞不前可不是好事。”
“再者说,年轻时
不拼一拼,将来风光回乡的就成了旁人,你甘心吗?”
反正韩榆不甘心。
以前韩榆是为了跟随韩松的脚步,月度考核力争第一,县试府试也力争上游,甚至案首。
如今,韩榆想要更多。
他想要权力,想要地位,足以庇护所有他想要庇护的人。
截止目前,还远远不够。
席乐安含着糖块不吭声了,半晌吐出个“不”字。
韩榆扬唇:“那不就得了,放宽心,莫要多想。”
前往太平镇的马车晃晃悠悠,席乐安仿佛置身于舒适的摇篮里,渐渐闭上双眼,安然睡去。
两个时辰后,马车在韩家门前停下。
韩榆跳下马车,被大哥韩树抱了个满怀。
韩树宽厚的大掌拍着韩榆后背:“可算回来了,我跟二叔这几日轮流守着大门,生怕没能在第一时间看见你回来。”
越过韩树的肩头,韩家人陆陆续续走出来。
齐大妮,韩宏晔,萧水容,韩兰芸
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上满是笑容,他们都在真心实意地为韩榆荣归故里而高兴。
韩榆松开韩树,向诸人深深作了一揖:“我回来了。”
憋在眼眶里的泪珠子一下没绷住,萧水容喜极而泣:“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一年半不见,榆哥儿瘦了许多。”
还真被席乐安给猜中了。
韩榆无奈递上帕子:“日夜兼程赶路才会如此,歇几日就好。”
萧水容哽咽着道:“还得好好补补。”
韩榆自是无
有不应,余光瞥向看热闹的左邻右舍:“都别在外边儿站着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韩家十几口人呼啦啦回去,不忘关上门,隔绝外人探究与狂热的视线。
一家人在正屋坐下,韩榆看向韩树身边的韩文邈:“邈邈快来给小叔叔瞧瞧,一年多不见,似乎长高了不少。”
韩文邈脸蛋红红地上前,眼里满是崇拜:“小叔。”
韩榆长臂一伸,把七岁的韩文邈拉到跟前:“这般忸怩作甚,快过来,让小叔叔好好考校你。”
韩文邈:一上来就这么刺激的吗qaq
就在韩榆考校韩文邈,同韩兰芸探讨近期商业规划时,大姑和三个姐姐带着各自的夫君孩子来了。
进了门,自是一番恭喜道贺,韩榆不忘送上给长辈小辈们准备的礼物。
酒足饭饱,直至月至中天才歇下。
韩榆没喝酒,翌日早早就起了。
齐大妮在院子里遛弯,看到韩榆就喊他过去:“榆哥儿来,奶有件事跟你商量。”
韩榆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应声走过去。
齐大妮笑眯眯看着韩榆,满脸欣慰:“你跟你二哥都是好孩子,镇上不知多少人家听说你也要当官,来咱家打听呢。”
“打听?”韩榆不明所以,“打听什么?”
打听他做什么官?官职几品?
齐大妮笑意加深,神神秘秘地说:“自然是你的婚事。”
韩榆:“”
韩榆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旁边的齐大妮,含糊
其辞道:“这事不急,都说成家立业,先立业了才好成家。”
齐大妮嗔他一眼:“你当你奶年纪大脑子不清楚了是吧,分明是先成家后立业!”
韩榆也不说话,只一味地笑。
“你啊,跟你四姐一样犟。”齐大妮点了点韩榆,“你四姐死活不肯成亲,如今到了你这里,怕是更让人伤脑筋。”
韩榆低头看影子:“宁缺毋滥,我如今才十六,起码及冠后再考虑这件事。”
齐大妮向他投去不赞同的目光,正要说话,又被韩榆堵了回去:“儿女私情是升官路上的绊脚石,奶莫不是想让我因小失大?”
齐大妮不吭声了。
“还有四姐,这几年她先后经营了十多间铺子,普通男子定然看不上眼,还得慢慢寻摸。”
早在去年,韩兰芸就把自个儿经商的事情跟家里人说了。
震惊之余,以齐大妮为首的催婚大队也消停了。
这厢韩榆高中状元,必然有许多人家试探他的婚事,让齐大妮再次想起了韩兰芸的婚事。
韩榆想着,送佛送到西,既然都帮四姐创下不菲家业,顺便给家里人做一做思想工作好了。
角落里,韩兰芸悄咪咪冒出个脑袋,给韩榆竖起大拇指。
韩榆眨眨眼,继续一脸正色地看着齐大妮。
齐大妮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罢了罢了,我都一把年纪,也管不了你们,随你们去吧,日后别后悔就是!”
韩榆绕到齐大妮身后,收敛力道在她背上
轻敲,笑盈盈道:“奶您真好,我给您捶背。”
齐大妮哼了声:“往上一点。”
韩榆从善如流:“好嘞!”
吃过早饭,韩榆给杨星文和陆听寒写信,说明近况,并询问对方如何。
除此之外,韩榆还给陆听寒附上匕首一柄,权当他心愿得成的礼物。
让人把东西送出去,韩榆带着礼物和厚厚一摞的笔记,跟席乐安去拜访罗先生。
谈及不久前的殿试,罗先生一脸欣慰,眼角沉淀的肃穆尽数消散:“能教出你们这些学生,为师这辈子算是圆满了。”
韩榆和席乐安相视一笑,同先生说起在安庆府和越京的见闻。
罗先生兴致正浓,也和他们说起私塾里一些有趣的事。
彼此双方多年师生,相处起来自然又融洽。
不知不觉间,夕阳西斜,落日的余晖照满整个书房。
罗先生看着沐浴在橙红色浅芒中的韩榆,忽然有感而发:“想当初你学八股文,挨了为师几番训斥,你二哥为此还特意找过为师,让我不要过度苛责,哪想到你能有今日。”
韩榆一怔:“二哥找过您?”
罗先生点头:“没错,当初还同我签了一份契约呢那份契约我一直留着,容我找一找。”
说着,罗先生便四处翻箱倒柜起来。
韩榆和席乐安坐在书桌另一边,面面相觑,良久无语。
席乐安低声问:“竟有这事?”
韩榆抠手指:“我不知道啊。”
二哥可真是
做好事不留名,若是他为二哥做什么事,定要让本人知晓才好。
说话间,罗先生总算找到那份藏了十多年的契约:“喏,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