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道淤青横贯在他的背上,这会儿已显现出青青紫紫的斑点,最严重的那道,从左边的胛骨一直裂到腰间,还在往外渗血。
全是用刀背砍出来。
方才打架的时候梁季澄勇猛的像打了兴奋剂,唯一的想法就是将对方撕碎,全然不知疼痛和恐惧为何物,直到这时冷静下来,这一连串触目惊心的伤口展现在眼前,他才真真切切觉得双腿发软。
如果那群人用的不是刀背,而是刀刃…他根本不敢想。
断眉掏出刀的那一刻,他其实也察觉了,但他没想到江冉会扑上来保护他。他想把人推开,但是江冉抱他抱的那么紧,根本就挣扎不动…
梁季澄偏过头去,不忍再看。
“这谁干的,下手太他妈狠了,”医生憋不住骂了句,又看了眼梁季澄身上的校服,“你们还是学生,这是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了?”
梁季澄低着头,但细看指尖在微微发抖。
医生叹了口气,不再问他,转而给江冉做起检查。他双手细细摸过江冉的后背,“还行,骨头没断,”说着又往一块淤青处按了按,“这样疼不疼?”
他按了几个地方,江冉有的点头,有的摇头。
“不算太严重,”医生转身对梁季澄说,“我给他伤口消一下毒,回去不能洗澡沾水,至于淤青得好好养着,先冷敷,之后有活血化淤的药多喷一点。”
“那要是没有呢?”梁季澄问。
“有的,”一直没说话的江冉开口了,扯了扯梁季澄的口袋,“我们家有药包,在我妈房间。”
处理完伤口,江冉似乎好一点了,梁季澄搀着他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医生把他们叫住了。
“以后别跟人打架了,下手没个轻重,”他这话应该憋了挺久,估计刚来就想说了,“都是祖国的花朵,伤成这样爹妈看见不得心疼死。”
两人对视一眼,梁季澄说了声谢谢。
外面雨水早就停了,只剩下潮湿的热气还在无声地侵蚀这座城市。梁季澄想到医生说的不要沾水的话,怕江冉出汗伤口感染,直接在他面前弯下腰,“上来吧,我背你。”
“不用…”
“上来!”
江冉拗不过他,还是伏了上去。
起身的时候梁季澄晃了一下——江冉比他想的要重一点,加上他膝盖很疼,差点仰过去,待站稳之后他咬了咬牙,尽量平稳的往家走去。
他们像两只相依为命的小兽,经过了一天的厮杀,互相舔舐完伤口,再依偎着回到赖以生存的洞穴。
江冉两条胳膊交叉着耷在他胸前,呼吸则落在他脖子上,湿湿的,还有点痒,梁季澄有些心神不宁,于是岔开话题,“你准备回去怎么和你妈说?”
“她今晚不在家,值夜班。”
“…那我去你家待一会儿。”
“好。”
回到家,梁季澄让江冉上床趴着,自己去找能冰敷的东西——家里没有冰块,只好用湿毛巾代替了。
他将毛巾敷在那些淤青上,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肿胀的伤口,江冉忍不住嘶了一声。
“抱歉,”梁季澄赶忙吹了几口气,“很疼吧。”
“还可以,”说完江冉可能怕他自责,又加了一句,“不疼的,一点都不疼。”
这纯纯安慰人的话语,对梁季澄并没有什么作用,他摆弄完毛巾,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两个人安静着,谁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道,“不是叫你跑吗,还非得过来干嘛。”
江冉心想,我要是跑了,现在在这趴着的就是你了。
“这是我跟他们之间的恩怨,”梁季澄猜中他在想什么,“本来就跟你没关系。”
他说的很对,可江冉能怎么办呢,对于梁季澄,保护他仿佛成了一种本能,那一刻除了冲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刀口,他没有别的选择。
“是我考虑不周到,”梁季澄接着说,“不知道你伤的这么重,我不去警察局是怕影响中考,明天再上医院看一下吧。”
“我也不去,”江冉说,“我不想让我妈着急,她最近已经够烦了。”
“…怎么了?”
江冉犹豫了一下,“你知道咱们这最近在裁员吧,下岗名单好像出来了,”他闷闷不乐地说,“我妈为这事担心好长时间了。”
工厂改革的事,梁季澄只是听说过,对此并不关心,毕竟他跟这件事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他们家主要的经济来源是梁老太的积蓄和退休金,以及年轻时的嫁妆,虽然不是什么巨额数字,但省着点花,也足够用到他上大学了。
“应该不会的,你家只有你妈一个人工作,这种情况,应该优先考虑双职工家庭。”
他分析的在理,不过马上江冉又想起更严重的事来,“咱们不报警的话,那些人今天走了,还会不会再找过来?”
梁季澄神色变得凛冽,像深秋沾满露水的草木,瞬间结了一层冰霜。
“不会,”他幽幽地说,“他们应该没有机会了。”
梁季澄脸上的伤瞒不过去,梁老太那边好糊弄,任凭她怎么问,自己就是不说,气的她除了指着鼻子骂几句也无计可施。难对付的是老唐那边,班主任对他的得意门生向来关心,看梁季澄伤成这样,就差把学校翻个底朝天找出凶手是谁了,连宋钊也跟着受了牵连——他被老唐叫到办公室接受审讯,挨了好一顿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