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除了生病的情况,每天早上,江冉都会风雨无阻的在楼道口等他一起上学。
…他不会真生病了吧。
因为昨天被冻的?
梁季澄忐忑不安了一路,等到学校看见江冉安安稳稳坐在座位上,方才松了口气。不过紧接着他又生起气来——既然没生病,为什么不等他。
江冉大概也看到人来了,他没敢光明正大和梁季澄对视,只用余光悄悄瞟了他一眼,又低头干自己的事。
还敢装不认识!
好,好得很!梁季澄赌气地想,不理就不理,自己倒要看看,他这次能坚持多久。
他没有想到,江冉远比他预料的硬气的多。
整整一周,这家伙既没有等他,也不和他说话,就连在班上碰见也是绕着他走,好像晚逃一秒梁季澄就会吃了他。
中间还有一次梁季澄在路上遇到杨梅,女生不复之前温柔文静的样子,而是愤愤瞪了他一眼,像要把他活吃了。
仿佛短短几天时间内,全世界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无差别的和他作对。
郁闷的不光是梁季澄,江冉也比他好不到哪去。
在刻意疏远好友的这段日子里,他陷入了很深的迷茫,他一直把阿澄当作他最好的朋友,可能也是唯一的朋友,但那天梁季澄发癫似的做法,却为他们的感情蒙上了一层阴影。
江冉虽然不算聪明,但还不至于呆滞,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但这猜测对于不到十五岁的少年来说,过于惊世骇俗,他实在不敢轻易戳破那层窗户纸。
阿澄自然是很好很好的,但他是男孩子,男孩子和男孩子之间…江冉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这样的关系,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和阿澄,他们很难再回到从前那样了。
江冉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直到梁季澄走出教室,他才提起书包离开座位。
他不爽地踢着路边一颗小石子,一路踢回了家,到家门口才想起来隋文娟今早说的家里快没醋了,嘱咐他放学买瓶醋回来,于是又折返到小卖部买了醋。
一开门家里满是炸花椒油的香味,隋文娟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正好,我刚做的牛肉,”她指了指桌上放着的盘子,“你给阿澄他们家送过去。”
以往这样的差事江冉会很乐意,但今天他却扭扭捏捏推脱起来。
“怎么不去,”见他半天不动身,隋文娟疑惑道,“你等什么呢?”
“我…不想去。”
隋文娟大概没料到他的反应,先愣了几秒,随即轻呵了一声,“真是见鬼了,平时不让你去都上赶着往人家跑,拦都拦不住,今天是怎么了?”
具体原因江冉当然不会说,隋文娟要是知道内情没准会和阿澄他奶奶大打一架。
“行了,让你去你就去”,江冉不在生病时期,隋文娟对他没那么多耐心,“送完就回来,不许在人家吃饭,听见没有。”
眼看再磨下去亲妈就要翻脸,江冉惹不起,只能临时充当跑腿小弟。
站在梁季澄家门前,再想起一周前这里发生的事,江冉仍然觉得不安。他心情复杂地敲门,来开门的是梁季澄,看到门口站着的人,他似乎有一瞬间的惊讶,不过没说什么,开门让人进来。
梁家正在晚饭时间,菜色很简单,只有白粥,外加一盘青菜和一小碟切好的腊肉。
“哟!”一见着江冉,梁老太就开启嘲讽模式,“这谁啊,又来给我们家送现饭了。”
江冉知道梁老太不待见他,但不得不开口,“奶奶,这是牛肉,我妈刚做好的,拿过来您尝尝。”
“放着吧,”梁老太说,“这还卡着饭点过来,坐下一起吃点吧。”
“不用了…”江冉此刻只想快点逃离这里,“我妈让我送完就回去。”
刚说完,梁老太的筷子就跟着摔下来,把江冉吓得一激灵,“瞧瞧,瞧瞧!”她高声道,生怕左邻右舍听不见似的,“这是刚吃了好的,嫌弃我们家呢!”
“我不是…”江冉顿时急的百口莫辩,“我没那个意思…”
“好了。”
梁季澄话音一出,梁老太便不做声了,他回到桌前,顺手拿了把凳子,淡淡地看向江冉,“坐下,一起吃点。”
这话不是询问,而是肯定,尽管还不到命令的地步,但江冉依旧无从反抗。
梁季澄给他盛了粥,又往他手里塞了双筷子,三个人谁也没说话,气氛宛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压抑。江冉以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喝完,连菜都没夹几口,便匆匆站起来,“我吃完了,先走了。”
这次他没去看梁季澄,也没管梁老太说了什么,几乎是夺门而出。
等他跑到楼下,还能依稀听见梁老太不满的嚷嚷声。
江冉蹲在路边,像一条无处可去的丧家之犬,四周则是万家灯火。他狠狠揉了揉脸,又长长地舒了口气,直到从脚底传来微微发麻的感觉,他才站起来,往自己家走。
他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从梁季澄家回到自己家,上楼的时候,他听见楼道里传来争执拉扯的声音。江冉停了下来——是他妈妈,还有一个男人,声音听上去好像有些耳熟。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样,等反应过来,江冉疯了似的冲上楼,三层,四十八级台阶,冲上最后一级时,他及时刹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