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推了公务,也要带你过来?”
沈时晔在异木棉下站定,脚尖踩着一地花苞,“父亲想说什么?长辈的事,没有我议论的道理。”
“不要觉得你伯父荒唐,晚年丧子是很大的打击,如今有了新的念想,不容易。”
沈时晔讥笑一声,“因为大哥是被你累死了、逼死了,你心里有愧,才会这样说。否则让一个妓女进沈家的门,这种有辱门庭的事,你是头一个反对的人。”
沈振膺眯眼看了看儿子稳无波地反问一句,“谁说那个孩子要生下来?”
沈振膺一怔,眯眼看向儿子,再度感到一种陌生的失控感,“那是你大伯的老来子,是阿匀的弟弟!”
“那又怎样?大哥走了就是走了,没有人可以回来替代他。何况,”沈时晔目光越过青灰色的亭台楼阁,“既然我才是未来话事人,就没有我来割舍我的女人,替别人让路的霖要谈论什么事项,便全在意料之中了。虽然是私生子,但他希望这个孩子能够作为沈家少爷抚养长大,上族谱,进入深石埃克森的信托,在成年后获得沈振霖名下的所有股权和其他财产。假如他感兴趣,他也有资格加入深石的管理。
这些股权和管理权本就是沈振霖拥有的祖产,如何分配也属于沈振霖家庭内部事,并不动摇集团根本,今日告知沈振膺父子,是他对当家人的尊重而已。沈振膺没有反对的道理,还为他老来得子欣慰,“家里人丁兴旺是好事,如此也可宽你和大嫂的心了。”
沈振霖心情极好地笑起来,“要说人丁兴旺,还得看阿晔他们,抓紧努力。”
沈时晔出着神,并没仔细在听,直到听见沈振霖郑重其事唤了他一声“阿晔”。
“我老了,如果有幸,还能看到幼子长成。但如果天不假年……你是兄长,又是当家人,这个幼弟以后还要赖你多关照。”沈振霖叹了一息,“……正如你大哥对你。”
沈振霖为要他一句承诺,连去世的长子都搬住深水湾,却没想到她当真一跃过上了老钱贵妇的日子,目光有些陌生地落在她身上。
原来富贵真的可以拯,他当然对你好了。”
“他都肯答应我收你做契女!”顾德珍急切将手覆在顾影手背上,“这样我们以后就是一家四口……”
顾影被她的异想天开荒唐到,冷冷地笑了两声,“沈振霖有太太呢,你做什么美梦?还有,我生下来就没爹,不用替我乱认爹!这辈子我就是做孤儿的命,我认了!”
顾德珍并未被她的话刺伤,心里全被狂热的念头遮蔽,紧抓着顾影的手不放,“你傻呀!有了契女这层关系,你嫁大少爷都使得!我听说那个大少爷是个最冷心冷肺的,偏偏他能钟意你,你还不好好把握住他?到时候你做了沈家主母,沈振霖的太太又算什么?”
顾影猛地抽走手,陌生的目光看她,“你疯了——”
话音被庭院正门的开阖声打断,一个雍容端庄的女人被簇拥着走到顾德珍面前,脱下手套,干脆利落地甩了她两个耳光。
“一家四口?凭你一个坐台道理。”
沈振膺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失笑,“阿晔,你知道隔墙有耳,现在有多少双耳朵听见了你的心思?”
沈时晔脚步平稳地向前走,轻嘲一声,“我说的话,他们听见了也当不敢听。敢听的人,必然也赞同我的心思。”
沈振膺在原地站了站,莫名叹了口气。到这一刻,他终于确认,他的继承人的确正在失控。但谁又能否认,这个继承人,沈时晔真是做得炉火纯青。
他是清醒着下沉,这让他的脱轨更加有破坏力。
同一时间,一辆宾利从外面道路驶入内园。地面树影婆娑,顾影隔着车窗回眸时,正巧与沈时晔擦肩而过。
chapter 60
顾影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她是来探望顾德珍的,前后有很对双眼睛盯着,她不能表现得认识沈时晔。
一个女佣出来接她去顾德珍的院子,七歪八拐地不知经过多少亭台楼阁,才到了一间独门独户的小院。
进了门是一缸睡莲摆在庭院里,旁边一张贵妃榻,顾德珍半倚在上面,旁边几个sales蹲跪在旁边帮她修脚试鞋,一只爱马仕定制线的稀有皮kelly丢在手边用来装lookbook,更别提她身上的一套帝王绿翡翠首饰,起码八位数打底。
顾影单知道顾德珍年轻尽全力所作的一切努力,原来都是没有意义的吗?
顾德珍张了张唇,不敢直视顾影的眼。
“不是你想的那样,振霖是真心的,他对我很好。”她找到话。
顾影微讽,“你怀了他的老来子影一会儿,“那怎么办?我觉得你百分百会生气。”
“试一试。”
“西泽说,他打算回内地,职称、待遇、院所都已经谈好,万事俱备,只缺一位助手。”顾影停顿一下,听沈时晔没有打断她的意思,便继续道,“我家本来就在内地,房子还没有卖掉,所以这样安排是最好的。还有,我会带顾德珍一起走,我知道她让你们家上下都很尴尬……”
一个卖过身的女人,连做沈家情妇的资格也没有。
“顾德珍的孩子,如果你们家想要,我们可以再讨论抚养权的问题。如果你们不想要,我可以保证切断所有联系,不会让你们为难。”
沈时晔点点头,“难为你一天时间就想了这么多。”
他今天态度实在好得出奇,除了抱她的人又是见过一面就不容人忘记的。去年在澳门,就是这个男人,在顾影病床前面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逼着顾影和她断绝了关系。
但她想不到,造化弄人,这个男人竟然是振霖的侄子,沈家的大少爷。
带出了怀孕的女人,沈振女和你肚子里这个孽种?”
谁都猝不及防,顾影愕然站起,顾德珍脸上浮出两道长长的血痕,是被女人手上的宝石戒指划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