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耷拉着的兔耳朵都快吓竖了,小心翼翼地将破损的护腕推给卫风,生怕他一怒之下吃了自己——江七的徒弟恶名在外,据说他性情暴戾,爱吃人血肉吞人元神,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疯一样在望月找了江七许多年,早就魔障了。
“多谢。”卫风拿过护腕,对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老板冷汗津津,立马回店关了门,准备去平泽躲几年避避风头,谁知道这疯子有没有记恨上他。
卫风几次渡劫都悄无声息,外面的人至今不知道他的具体修为,来寻他麻烦的人多不胜数。
其中大部分是冲江顾的名号来的,毕竟江顾杀了萧澹名震修真界,但外界早就默认江顾已经死了,江家家大势大无人敢惹,最后也只能找到卫风的头上,要抢江顾的赤雪剑,墨玉镯,离火绳和勾陈簪这几件出了名的法器——明明出了墨玉镯都不是什么高阶法器,甚至墨玉镯这个神器都不到天阶,但因为有了江顾的名头,所以变得声名赫赫,让他们坚信这些东西威力无穷。
江顾统共就留给了他这些东西,他们还要来抢,卫风从一开始的怒火中烧到后来已经平静以待,他们敢来抢,那他就敢杀,反正他也不怕恶名远扬。
不出意料,他刚走没多远,便有不长眼的拦住了他的去路。
“把墨玉镯和赤雪剑交出来!”对方来势汹汹,身后十几个金仙境的修士,还带了数件神器,比墨玉镯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卫风没修好护腕,心情有些低落,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径直走过:“滚。”
“江七公子已经陨落,你一个怪物还想霸占他的遗物,你哪来的脸?!”有人骂他。
卫风淡淡道:“我是他徒弟,不给我难道给你?”
有人冷笑:“谁知道是不是徒弟?你被望月的人掳走好几年,说不定早就和他们沆瀣一气,七公子可是无情道,你一个低贱的六欲道还想当他的徒弟?你看看现在平泽和望月冒出来多少和七公子沾亲带故的徒弟!你算什么东西!”
卫风不解,江顾还在的时候,他们对他嗤之以鼻,可江顾杀了萧澹失踪,反而了人人称颂,和江殷重那群老东西一样变成甘愿牺牲自己,为后来人照亮前路的无私无畏的英雄……简直放他娘的狗屁!
江顾是为了自己不被萧澹控制,顶破天加上他卫风,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没有丁点儿关系,但他们显然不这样想,甚至开始篡改江顾的从前,说他看似无情实则心有苍生,说他曾收过数十名弟子,说他为了杀萧澹大义灭亲献祭了顾清晖,甚至还有人冒出来说是江顾曾经的道侣……至于他这个正牌的徒弟和道侣,已经变成了江顾身边一个无关紧要的怪物。
卫风刚开始杀得天昏地暗,他想将编造这些东西的人全都杀干净,但却逐渐发现流言蜚语无穷无尽,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不过没关系,他见一个就杀一个。
漫天雾气凭空而起,无形的鬼纹铺天盖地,惨叫声不绝于耳,鲜血溅了满地。
半个时辰后,卫风的红衣颜色又深了几分,他踩着碎裂的尸骨和烂肉走出来,捏了个引水诀,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袖子上的元神碎片。
“你看,就是入了魔吧……”
“本来就是个邪物……”
“疯子……”
“江顾说不定都是被他害死的……”
“他在这里上蹿下跳,还不知道人家江七认不认他呢。”
“江七早死透了……”
窃窃私语从远处传来,凶残凛冽的威压霎时间覆盖了整个城池,那些喋喋不休的人终于安静地闭上了嘴。
卫风垂眼看着手腕上墨色的玉镯,伸手抹掉了上面的血迹,却压不下胸腔中愈发尖锐的戾气和空无着落的暴躁。
……想把这些人统统碾碎。
明明是他的
——
又过了三个月。
镜花卷已经是一件残次的神器。
卫风坐在赤雪剑上,身边流云飘过,沾湿了颜色艳丽的衣袖,他像一蓬火红的云飘在高空,垂眸看着手中残破的镜花卷,余光扫过云端下的城池。
这座城池是十几年前新建成的,没有神殿,甚至灵力稀薄,但城池下却压着无数封印的法阵,城池内数万名修士都是守阵人,江家、灵龙宗、周家、林家……他们在江殷重的封印法阵上一再加固,就是为了防止萧澹卷土重来,只是这样一来,也彻底断了去沉曜的可能,不过平泽大陆本来就与沉曜不通,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随着界乡倒塌,近年来其他种族的修士越来越多,卫风看着周围几个扇着翅膀在吸收他外溢灵气的小花妖,没有搭理——他如今的修为已经可以随意隐匿身形,这些年他炼化了数座神像,手中的神器多不胜数,但他最常用的却是赤雪剑。
他将元神沉入紫府。
推开门,床上躺着的人在浅浅地呼吸着,周身萦绕着干净清澈的淡金色灵力,卫风是火灵根,搜集维持这些灵力十分艰难,但他却乐此不疲。
十几年过去,卫风几次渡劫都积攒了干净的灵力,小心地送入江顾的丹田,江顾身上的伤早已养好,甚至连从前的暗疾和经常分神造成的痼疾也都一一清除,经脉也一直被灵力滋养着,看上去与活人无异,容貌更甚从前。
卫风坐在床边,抓起了他尚且温热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江顾还在时,卫风极少这样仔细地看他师父,他一直知道江顾生得极好,宽肩窄腰,身量高挑,尤其是脸,眉眼清冷,鼻梁挺直,唇形也极为漂亮,不夸张地说,江顾是他见过生得最好看的人,就算是天上的仙人也比不过,他只是安静地躺在这里,便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但以前卫风却很少敢看。
大概因为江顾的气势实在太强,总会让人下意识地忽略他的容貌。
让他记忆更深刻的是江顾看向他时冷淡的目光,迫人的威压,凛冽的杀意,周身萦绕着的血腥气,还有无论何时都从容不迫的筹谋,是江顾高高在上的傲慢和无视一切的自负,只要他出现,便无端地让人安心。
他想念江顾黑着脸骂他,毫不留情地教训他,动作生疏地拍他的后背,僵硬着手腕摸他的头,霸道又强势地将他按在怀里,护在身后,又或者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和矜持压住的嘴角……会打他,骂他,算计他,也会保护他,照顾他,口是心非地喜爱他。
而不是一具美丽安静的躯壳。
卫风躺在江顾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进怀里,将头埋进了江顾的颈窝里,嗅闻着属于江顾越来越淡的气息,低声和他说话:“师父,我渡劫突破大罗境了,是不是很厉害?”
“就是雷劈下来太疼了,不过我都没哭。”他有些骄傲,认真地告诉江顾,“我本来数着的,但是数到六十多的时候昏过去了……我很快就醒过来了,周围还有些杂碎想趁机偷袭我,都被我收拾了,我没吃他们的元神,这些普通修士的元神根本填不饱肚子,我吃了好多神器,很不好消化。”
“我的护腕破了一个角,现在白骨阙没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修补,师父,你回来记得给我修一修。”
“衣服也破了,我还省着没敢渡劫的时候穿,师父你考虑的这么周到,怎么不多给我留几套衣服呢?望月现在连个像样的法衣铺子都没有……”
“这个戒指有点暗了,我想换成鲛鳞,但是怕不好看。”卫风抬起手来给他看,他举了一会儿,大概觉得江顾看到了,才放下手来搂住他的腰,将人抱得更紧了些,“发带我丢了,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