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感受片刻。
“我不缺香火。”
东方敛假笑:“看得出来。”
云昭沉吟:“西瑶池比北天境小很多,人口只有北天境三成不到。但我的香火力并不输给北天老狗。”
她见识过北天神君攫取香火的手段。
制造天灾人祸搅乱世间,使民不聊生,不得不向神明祈求活路。
云昭若有所思:“除掉恶魂,让西瑶池百姓过上好日子?”
东方敛牙疼:“不是,圣母味能不能收一收。”
好不容易看她顺眼两天。
“恶魂不是最初就有。”云昭眸光一定,“走。”
东方敛:“去哪?”
云昭:“挖古墓。”
东方敛:“……”
他以为挖坟掘墓的黑历史已经成为历史,是他太天真。
东方敛青出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
有他动手,古墓发掘进展十分喜人,云昭收获大把记忆,见证了西瑶池的曾经。
西瑶池偏安一隅,百姓供奉白玄女,风调雨顺,日子太平。
那个时候白玄女实力并不强。
她尽力替百姓做事,名声很好,却没有太多香火可收。
有一阵子,隔壁北天神君死了妻子,有心找白玄女续弦。
他步步紧逼,手段百出,抢走了西瑶池大片香火地。
白玄女更弱了。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天下第一美人只能乖乖就范时,她生出了恶魂。
从此西瑶池再不复往日的平静安宁。
血腥和杀戮笼罩住这片大地,生灵受难,哀鸿遍野。
西瑶池堕入黑暗时代。
白玄女却越来越强,强到北天神君再不敢踏入西瑶池一步。
“……”
云昭恍惚回神,与东方敛对上视线。
她怔忡道:“恐惧、混乱和仇恨,带来了源源不绝的香火。”
他唇角轻扯:“天下太平,人无贪念,谁还烧香”
对视半晌。
云昭心下了然——真实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什么恶魂,只不过是白玄女一人分饰二角。
这么说来,只要除掉夜里那个“白玄女”,水镜世界自然就能破。
云昭有点激动。
看了眼天色,她迅速制定计划。
她冰冷凶狠道:“我尽力散掉全部香火,让自己处于最虚弱的状态,入夜之后,你全力攻‘我’神魂,务必斩尽杀绝!”
东方敛:“啧。行。”
云昭说做便做,一面停止接受香火,一面疯狂散功。
只见那磅礴香火力像紫气一般,散向整片大地。
她的状态急遽下跌,神身越来越虚弱。
她微微气喘,望向东方敛的目光却坚定。
他看着她,眼神略有几分复杂。
眼见夜幕将至,他轻啧一声,把那支竹簪抛给她:“这是夜玄女的遗物,收好。”
云昭愣怔一瞬,蓦地睁大双眼。
“?!!!”
不等她喊出声,意识沉沉向着黑暗陷落。
哎,不是——
不能杀!
风中凌乱
死局!
这是个真正的死局!
白玄女不死,水镜不会破。
可白天的白玄女是云昭,夜里的白玄女是鬼神,这局还怎么破?
‘别杀他——’
云昭来不及说话,意识便堕入了黑暗。
附身夜玄女的鬼神还未睁眼便感觉到了无尽虚弱,体内空空荡荡,不留一丝香火力。
身前不远处,有一双杀意决绝的眼睛冰凉地注视着自己。
夜玄女:啧。
睁眼,只见东方敛单手摁剑,指尖轻叩。
这是杀人前奏。
东方敛开口,语气意味不明:“醒了?”
夜玄女眼皮微掀,很淡很淡地瞥了对方一眼。
他了解自己。
这种时候,大概只有留下一句遗言的机会。
说点什么呢?
四目相对。
夜玄女嗤地一笑,懒声开口:“看什么看,没见过好看的男人?”
“?!”
东方敛再一次很不争气地瞳孔地震。
这语气,这神态,这欠揍的表情……简直熟得不能再熟!
这不就是自己在陇阳道对小女鬼说过的话?
这死变态,是在学自己?
捏在剑柄上的指节微微发白,东方敛认真道:“那只女鬼到底在哪里,说出来,我考虑要不要放过你。”
“行。”夜玄女笑了下,提步走向一旁,寻了块干净的老墓碑,吹一吹灰,坐下,抬手指指对面另一座墓,“别客气,坐。”
东方敛走近,低头吹灰,大马金刀一坐。
夜玄女姿态闲懒,黑袍广袖微微垂在冰冷的石碑上,目光颇有几分好奇:“兄弟,你见过她几面?知道她是个什么鬼?这就喜欢上了?”
东方敛嘴硬:“不是喜欢。就,她长得还行。”
夜玄女嗤一笑:“我还能不知道你。”
东方敛:“?”
东方敛不服:“你懂个屁。”
他眼珠微转,指尖无意识地在墓碑上一敲一敲。
硬要深究的话,他和小女鬼其实只见过两面——严格来说只有一面。
陇阳道他都快死了,视野被血糊住,什么也看不清,只是朦胧感觉到她的存在,稀里糊涂和她说了句话。
青楼再相见,他一开始都没能认出她来,还以为她是个抢花魁的鬼。
什么鬼也敢大放厥词,要他等她三千年。
她想得美!
说来也奇怪,每每想到这个鬼,心里总会有股莫名的焦躁,没着没落,就好像自己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
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和这个女鬼在哪里还有过交集。他这日子过的,不是在杀人,就是在被杀,哪有空整什么风花雪月。
但他总是放她不下。
怪,就很怪。
东方敛摁住心底浮起的暴躁,抬眸,笑吟吟望向夜玄女:“你跟我已经没得打了兄弟!怎么样,是你自己老实交待?还是等我动手杀了你,自己摸尸体?”
夜玄女垂着眼睛笑。
月光落在“她”的黑袍上,泛起一层银浪,衬着“她”那一身气质,就很装。
东方敛看得浑身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