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的到来犹如石子入湖,搅乱了他单调乏味的生活。
第一次有人问他名字,可他没有这种东西,之前也从未想过给自己取一个。
见他说没有名字,小不点愣了愣,扬着小脸笑着道:“我也忘了自己叫什么了,我们都没有名字啦!”
现在看来无比笨拙的谎言,那时的凌夙屿却信了。
小不点叫他哥哥,他就真把小不点视为自己的亲人。
虽然需要操心的地方变多了,但他也终于体会到有人等自己回家是什么感觉。
很难用语言来描述。
硬要形容的话,就是干活也不累了,打猎都更有劲了。
捡到小不点时,凌夙屿从他衣服上昂贵的布料便能看出这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犹如天堑。
凌夙屿知道自己留不住他,却没想到这天来得如此快。
那一天,小不点想吃豚豚兽,他抓了好久才抓到一只,身上的衣服也划了个大口子。
不过没关系,只要小不点开心就行。
谁知道回去后,等着他的只剩下一张信纸,沁着名贵香料的馨香,一看就不属于肮脏衰败的荒芜星。
那时,他还不太识字,还是遇到羿颢后,羿颢告诉了他信上的内容。
也是,小不点有自己的人生,荒芜星绝非终点,回到家以后天高海阔,前程锦绣。
总比待在他身边要好。
之后,他便被羿颢送入了军校,开始了新的征程。
过去这么多年,凌夙屿以为自己早就将这段往事深埋于心,但今天见到温殊木的那一刻,他才恍然惊觉,自己根本无法忘记,仍记得一清二楚。
或许是同样浅棕色的眼眸唤醒了他的回忆。
虽然有些相似,但小不点的眼神天真烂漫、自信阳光,一看就是泡在蜜罐里的孩子,温殊木却躲闪瑟缩,连跟他长久的对视都做不到。
凌夙屿把信放回抽屉,起身离开书房。
刚打开门,映入眼帘的画面让他微微一怔。
他的结婚对象换了一身朴素的纯白棉质睡衣,头发尚未擦干,亚麻棕色的发梢微湿,一滴水珠落在衣服上,悄悄晕成一个小圆点。
见他出来,温殊木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
凌夙屿没想到温殊木会站在书房外等他,还穿得这么单薄。
俊秀的眉毛拧起,苍冰般的眼瞳在走廊灯光的映照下泛着摄人的光,他的声音透着冷意:“有什么事吗?”
温殊木的面上带了些犹疑,张了张嘴,又把话吞了下去。
如果换做部下露出这副踌躇的模样,凌夙屿的耐心一定早就消失殆尽,还会罚他进虚拟舱做十组对敌模拟训练。
但现在从管家那里得知温殊木对他的态度后,凌夙屿静静站在原地,等这个只见过一面的结婚对象回话。
温殊木眼神闪烁不定,半晌终于下了决心,小声说:“您该休息了……”
直觉告诉凌夙屿,温殊木等在这里,绝对不只是为了通知他睡觉时间。
alpha的视线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探究,逼得温殊木想后退两步,拉远距离。
发觉温殊木的退缩,凌夙屿收回视线,抬脚向卧室走去。
猫一样的胆子,却还敢来招惹他。
为了方便凌夙屿办公,书房和卧室都在二楼。
拱形走廊宏伟华丽,罗马柱气派奢华,墙上排列着数幅名家画作,却无法引得路过的两人驻足。
作为庄园的主人,凌夙屿的卧室宽敞大气,足够住下两个人。但考虑到这段婚姻的性质和元帅的脾气,艾利森又单独准备了一间房间供温殊木居住,不过离得不远,就在凌夙屿的卧室旁边。
凌夙屿略过这间房间,停在了自己的卧室门前。
温殊木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凌夙屿。
凌夙屿以为他是顺路回房,可他一直跟到了现在。
跟到了……凌夙屿的卧室外。
这次,不等元帅再度开口询问,温殊木鼓起勇气主动道:“要、要一起睡吗?”
哥哥,我好想你
说完,温殊木不敢看凌夙屿的表情,只能将目光下移,落到地板上。
踩在大理石上的皮质黑色军靴和柔软的白色拖鞋完全不在一个世界,犹如鞋子的主人们。
不过也幸好他低下了头,错过了凌夙屿愈发冰冷的眼神,不然肯定吓跑了。
凌夙屿并不觉得只在婚礼上的一面就能如艾利森所说,让温殊木对自己“用情至深”。
温家这是没办法在战场上和他硬碰硬,又想出了新的把戏,打算打感情牌?
玩弄人心,更加令人不齿。
直白的伤人话语到了嘴边,望着眼前神态莫名脆弱的oga,凌夙屿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冷声拒绝。
“我习惯了自己睡。”
顿了顿,凌夙屿又生硬补充:“晚安。”
温殊木愣了两秒,见凌夙屿走进卧室,就要关门。
凌夙屿的动作很快。
但在温殊木眼里,时间的流速在一刻放慢到极致,那扇厚重的大门如同慢动作一样缓缓合上,alpha的身形一点一点被大门遮掩。
不知道为什么,温殊木只觉不能让这扇门彻底关闭。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再和哥哥相遇,不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