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卿垂眸盯着地上的酥点:“可惜了,这么好吃的东西脏了。”
他的手也脏了。
哪怕他将手搓洗至掉皮,脏了的手再也干净不了。
是他亲手毁了……
看着顾九卿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顾桑压抑的怒火与悲愤再也抑制不住,如岩浆般迸射而出。
她揪住顾九卿的衣领,仰起脸,凄声质问:“为什么?我究竟是哪里让你起了杀心?是,曾经的我或许不是好人,让你厌恶,可我从未想过要你顾九卿的命,我知错能改,自那以后,我再也未曾害过你一回。”
“以前,对你的针对和陷害,并非我本意。”顾桑豁地松开顾九卿的衣服,眼泪夺眶而出,“如果你想要我死,何苦要为我挡刀,让我直接死在别人手里不好吗?”
顾九卿眸光晦暗地看着她,动了动唇:“妹妹,我……”
顾桑完全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浑身剧烈颤抖,红着眼睛低吼:“你不是要杀我吗?来啊,杀了我,杀了我这个碍你眼的人!”
“我曾经说过,只要大姐姐肯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顾桑情绪彻底崩塌,明媚灿烂的眸子此刻唯余心如死灰的绝望与意冷,“既然,大姐姐要的是我这条命,我给你便是。”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顾九卿,带着最后的惜别与不舍,突然从袖间抽出一把匕首,抬手就要刺入自己的胸膛,却被顾九卿徒手握住刀刃。
鲜血汩汩而流,顺着他的指缝滴在地上,滴在桂花栗子酥上。
顾桑并不为之所动,只是面上恰当地露出错愕的表情:“这是做什么?”
顾九卿另一只手覆盖住她的手,慢慢地将匕首调转方向,对准自己的心脏。
“妹妹,该往这里刺。”
他竟然笑看着她,带着她的手缓缓前进,锋利的刀尖瞬息刺破他的白衣。
感受到刀尖划破血肉的阻碍,顾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猛地松开手,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顾九卿,我不可能杀你。所以,我永远都不会将刀尖对准你,我说的是永远。”
她向来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却对顾九卿下不去手。果然,她不是女主,没有女主的那股子狠劲儿。
顾桑故作坚强地抬手擦泪,一字字道:“你我就此别过,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也不会刻意躲你,我的命就在这里,等着你随时派人来取。”
顾九卿瞳孔骤然缩紧,再次失去她的惊慌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他艰涩地开口:“你不能……”
然而,顾桑头也不回地离开,顾九卿伸手想要抓住她,裙衫掠过他的手掌,他看着自己掌心刺目的血迹,终是任其滑走。
……
果然,赌对了。
顾九卿竟会后悔杀她?
如果这份悔意利用得当,顾九卿应该会放弃追杀她的念头。
顾桑站在温泉山庄门口,回头朝里望了一眼,不带任何留念地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任何一片云彩。
啊不。
她带走了全部的金银家当。
她步履轻快地往山下而去,消沉多日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松快的笑意。
当她彻底放弃攻略女主,决定不再傍着女主混吃混喝,顿觉海阔天空。
只是,胸口依旧隐隐有些发疼憋堵,不过那又算得了什么,她跟女主这点子不算男女的‘情感’会随着时间彻底淡忘,终将归于平静。
生死一遭,她总算是明白了,小富即安。
当初选择傍女主的大腿,就是她的心太大了,要的太多了。
没走几步,梅沁带着细软包袱追了出来。
“姑娘,等等奴婢,奴婢跟你一道走。”
顾桑敛去眸色,冷冷地看向梅沁:“怎么,想替你真正的主子监视我的行踪?”
“不,不是的。”
梅沁噗通跪在地上,恳求道,“这是奴婢自己的意思,奴婢是真心想侍奉姑娘,回京路漫漫,出行不便利,请姑娘留奴婢在身边照顾你的起居。”
顾桑不为所动,声音极冷:“回去告诉你主子,一仆不侍二主,我不会要你了。”
看见梅沁,就会想起她主子背刺自己的事,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
见顾桑往山下而去,梅沁迟疑了一下,抱起细软默默地跟在身后。
顾桑猛地回头,眸眼里全是森冷的寒意:“滚回去!”
梅沁被吓得一惊。
……
梅沁跪在顾九卿面前,惶恐道:“奴婢无能,三姑娘不让奴婢随行。三姑娘还说……”
顾九卿道:“说什么?”
“一仆不侍二主,她不要奴婢了。”
顾九卿薄唇紧抿。
她不要的是他啊。
梅沁打心底怵怕顾九卿,怕大姑娘怪罪她办事不利,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然而,顾九卿什么都未说,只是挥手让她退下。
一室寂寂无光。
顾九卿端坐书案,徐徐展开画卷,眸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画上俏立树下摘花的少女,良久怔忪。
“主子,京中来信,是柳州那位传回来的密函。”门外响起陌花的敲门声。
“进来。”
顾九卿收敛心神,将画卷收将起来,扬手接过封蜡的密信,过目之后,便将信件丢入火盆焚毁。
此刻,天边黑云骤起,太阳被翻卷的乌云完全遮蔽。
他抬头望向窗外,低喃出声:“快下雨了,也不知她带伞没?”
天际阴云密布, 恍若黑云压境,葱翠绿树掩映下,山涧光线越发暗沉下来, 窒闷而压抑。
风雨将至。
此时,顾桑刚过半山腰, 身后的温泉山庄早已消失在氤氲薄雾中,不上不下的,连个避雨的地方都难寻。
她仰头望了一眼天空,不禁加快了下山的步伐。
还未抵达山脚,大雨倾盆而至, 但她眼尖地发现崎岖山路上不知何人遗落了一把伞。
一把普通的天青色油纸伞,木质伞柄,不算精致, 伞面撑开比较宽大,足够替她遮风挡雨,而不湿衣。
这把伞,真是她的及时雨。
顾桑手撑着伞,很快就到了山下。
山脚处,有一家简陋的茶棚,可供来往路人歇脚喝茶。
顾桑见大雨未有停歇的迹象,风雨不便赶路, 便收起伞,进去避雨,顺便吃些热茶点心暖身。
茶棚不大,挤满了避雨的行客。
顾桑捧着茶碗, 不经意发现几道异样的目光时不时瞟过来,她微微蹙起眉头, 暗暗打量起自己的着装行头,发现大为不妥。
下山太过仓促,没来得及换套男装。
她身穿繁复的裙衫,做工面料极为讲究,落在不怀好意的人眼中就是一头肥羊。头上虽未戴任何饰物,仅用头绳在后脑勺扎了个啾啾,但与其她姑娘动辄绾发相比,实在太过扎眼。
女子孤身在外,以低调普通不扎眼为好。
见雨势渐小,顾桑不再逗留,付了茶水钱,撑伞离开。
角落里两个獐头鼠目的油腻男人,对视一眼,放下茶碗,悄悄跟了出来。
顾桑察觉出身后的鬼祟坏人,心中一慌,面色假装镇定地观察周围路况。突如其来的大雨,让道路上几无人,她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加快,身后的人也跟着加快步子,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