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刀工,并不等同于擅长做饭。
顾桑尴尬地挠了一下面皮,彩虹屁翻船了,她正欲补救,却听得文殊公子又道:
“幼年时,曾流落至食肆讨过生活,跟着里面的主厨学过一手刀工。”
准备的说,应是藏身于此。
顾桑讶然:“你还有这种经历?”
文殊公子:“家中遭了难。”
顾桑:“家人呢?”
文殊公子看她一眼,平静道:“死了,无一人存世。”
声音无悲无喜,平淡的仿若旁观者诉说着他人的离世。但仅凭‘无一人存世’几字,便可让人如置悲亡。
顾桑愣住,恨不得打自己的嘴。
她看着文殊公子无波无澜的眸眼,说出那句常见的安慰话:“就算你的家人不在,但他们一定都化作天上的星星陪着你。思念他们之时,只要抬头望一望星空,他们就会回应你,对你眨眼。”
一顿,又道:“无星无月时,他们也一定躲在云彩后面,偷偷地看着你,陪着你。所以,你不是一个人。”
她嗓音轻软,澄澈的杏色明眸晶亮。
这一刻,他没有看见天上的星星,但他看见了她眼里的万千星辰。
如同上回所见,不,比那还要刺亮。
文殊公子似想到了什么,眸眼瞬时暗淡下来,他走到顾桑身侧,薄唇轻动,正要说什么,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炮仗声不断响起。
顾桑不期然惊了一跳,下一瞬,只觉得耳畔霎时安静,是一双泛着凉意的手捂住了她的双耳。
顾桑抬眸,愣愣地看他,看他的银质面具,看他露在面具之外的黑眸和薄唇。
看着看着,眼前依稀浮现出顾九卿的眉眼,浮现出同样凉薄的唇。
文殊公子的目光并未落在她身上,而是静静地望向外面,两人视线未曾交会瞬息,直到炮竹声渐小,方才松开她的耳。
他低道:“是我唐突了。”
顾桑揉了揉鼻子:“哦。”
见文殊公子继续切菜,顾桑的手悄悄地抚了抚胸口,掩藏在胸廓底下的心脏竟跳动如擂鼓。
穿书一年有余,只为顾九卿这般跳动过的心,竟在文殊公子捂住双耳的刹那,也为他跳动了。
可她,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这份心动,绝非始于见色起意。
……
两人一起忙活,一应食材很快筹备齐全。
满满一大桌子菜,除了宋大娘赠送的两道热菜外,全都不是熟食。
里脊肉、鱼肉、牛肉直接切片腌制摆盘,像鸭肉这种耐煮的肉类已经提早下锅,素菜则有萝卜、白菜、豆腐、土豆、菌菇等,几乎囊括了集市上能买到的蔬菜种类。
荤素搭配,足有十数盘。
量不在多,但胜在种类多。
若非桌子摆不下,还要整两样。
穿书一年有余,顾桑愣是没有正儿八经地吃过火锅,好不容易起意,自要吃个餍足。
顾桑递给文殊公子一副碗筷和清油蘸料,两眼发直地盯着陶锅里翻滚浮沉的肉块,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迫不及待地伸筷子夹了几块放在蘸水里。
汤底是秘制红汤麻辣味的,给自己调制的蘸料也是香辣十足,缀满剁碎的火红辣椒粒。没吃过辣的人,见之都要望而生畏。
鸭肉包裹鲜亮的红油,三两口下肚,肉质嫩而不柴,入口鲜辣灼舌。
爽,太爽了。
她实在太馋这一口辣了。
顾桑眯着眼睛,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
文殊公子看着她,并未动筷。
“汤底本就辣,你的蘸水,我没有放辣椒。”顾桑从碗里抬起头,看向对面迟迟未动筷的文殊公子,以为他是畏惧吃辣的缘故,便道,“如果你连锅里的辣味都无法接受的话,要不就倒一碗开水,将菜涮涮再吃。如果这样也觉得辣,就吃宋大娘做的四喜丸子和红烧肉。”
说罢,一边继续涮菜,一边露出惋惜的表情。
红汤锅底是文殊公子来之前熬制好的,家里也没鸳鸯锅,整不了白味。
比起将就他人口味,顾桑首要满足的是自己的口腹之欲。
红油汤锅沸腾不止,上面漂浮着厚厚一层红油和辣椒。
文殊公子从未吃过如此重口味的食物,确实有些发怵。
顾桑又往锅里下了鱼肉豆腐,雪白的鱼肉转眼就裹上了红油。
见她吃的满面红光,文殊公子终是被勾动食欲,忍不住动筷夹了块鱼肉,在顾桑错愕的目光中,淡定地在她的蘸料碗里蘸了蘸,方才放入嘴里。
劲爆香辣,滚烫过瘾。
文殊公子眼睛微微一亮。
没想到竟如此美味,着实出乎他意料。
与他以往品尝过的鱼肉口感大不相同,直窜胃里的热辣滚烫感瞬间席卷全身,似乎驱散了一丝他拼命压制的寒凉。
但是下一刻,他便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被这股子灼辣呛的。
顾桑:“……”
吃不了辣,还要逞强。
顾桑暗暗翻了个白眼,放下碗筷,给他倒了碗水。
“诺,喝水。”
文殊公子接过水,仰头一饮而尽,缓和片刻,逐渐适应那股子霸道的辣味儿。
顾桑以为他不会再尝试火锅这种美食,哪知道文殊公子抬手往清油蘸水里加了一些辣椒,他对上顾桑投过来的狐疑目光,勾唇笑道:“我喜欢,迎难而上。你吃得的,我也能。”
饶是吃饭不方便,文殊公子也未曾摘下面具,顾桑看不清他面上的笑容,只看见他唇角扯起的弧度。
她指了指他的面具:“你平时也是这般,即使用膳也不摘面具,不嫌闷的慌?”
文殊公子慢条斯理地吃了块鱼肉,缓过先前的不适,这回没有被呛的咳嗽。
他细嚼慢咽,将鱼肉吞下腹,方道:“我可以取下面具,但是你看了我的脸,便要对我负责。不,是必须对我负责。”
文殊公子清润的眸眼陡然变得认真而坚定,犹自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自信,眸底隐透出一闪而过的侵略性。
这样的眼神……
又让她想起了顾九卿。
顾桑蹙眉,随即展颜一笑:“何为负责?”
文殊公子定定地看着她,一字字道:“嫁我为妻,生不离,死不弃。”
顿了顿,他继续道:“往后余生,哪怕要我的命,也绝不伤你分毫。”
誓言往往都是动人的,要不如何诱人沦陷。
眼见文殊公子抬手覆上面具,顾桑眸色微变,她笑道:“公子要我负的责任未免太过了,不就看一眼公子的长相,何至于搭上我的一生?不过,公子对自己的面貌当真自信,如果真能入我的眼,不如做对露水鸳鸯,好聚也好散?”
“若同意,便取了吧。”顾桑笑意盈盈,清甜的嗓音却十分轻佻。
小样?
摘个面具就要她负责,跟她曾经看过的脑残狗血小说有何分别,男主摘了女主面纱,就要娶女主为妻。
在《女帝》书里,她不是女主,文殊公子也不是男主,还真当自己拿的男主剧本。
文殊公子手上动作一顿,将半松的面具重新戴了回去:“露水姻缘?”
一字一顿,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对啊。”顾桑眉眼弯弯道,“你不吃亏,我也不觉得吃亏。当然,前提是公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