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砍人头不就这样,只是没有刮皮掏内脏而已,一个姑娘家杀个鱼又算什么?”
看不见厨房里面的情形,暗卫们的话题绕来绕去都离不开鱼。
“不知道是清蒸还是红烧?”
“三姑娘过年吃鱼,那我们过年吃什么,不会还啃干馍?”
“流云去街市买现成的熟食去了,好歹过年,还是要吃顿好的。”
“有酒没?”
“执行任务期间,不怕喝酒误事?”
就在暗卫们嘀咕不休时,顾桑陆续出来了几趟,慢悠悠地将冻在外面的肉拿进去解冻。
顾桑见灶里的火将熄,随手往里添了一些柴,火势渐渐旺盛起来。没有丫鬟打下手,凡事亲力亲为,前几月尚不会烧火,如今却已是得心应手。
她烤了烤手,便开始熬制火锅底料。
没过一会儿,鲜香麻辣的味儿顺着厨房飘出去,馋的暗卫们嗷嗷叫。
“啊啊啊啊,做的什么菜,怎么这么香?馋死我得了。
“又香又辣,这味儿太霸道,我敢打赌三姑娘做的绝对不是红烧鱼。”
“也不是清蒸鱼。”
年纪最小的暗卫一出口,就遭年长的暗卫给鄙视了。
“谁家清蒸鱼是这个味儿?”
只要鼻子没失灵,谁都闻得出来。
“三姑娘厨艺这么好,谁娶回家,天天吃香喝辣,口福不浅啊。”
“这可是主子最宝贝的妹妹,哪个不长眼的敢随便娶,不要命了。”
“三姑娘总不可能不嫁人吧,主子以后送三姑娘出嫁,岂不是要哭死了?”
暗卫们听命顾九卿行事,却并不知主子的真实性别。
宋家人也闻到了从隔壁小院传出的香味,宋家小儿馋的口水直流,吵着闹着要吃。
过年不宜动棍棒,宋家夫妇耐着性子哄儿子,但小孩子贼会看大人脸色,发现父母只是雷声大不会动真格时,就闹得更汹了。
“我不管,我就要吃,你们也给我做,给我做一样的味道。今天过年,我就要吃那个姐姐家里做的。”
就在宋家夫妇耐性耗尽,打算破了俗例也要收拾一顿顽劣小儿时,院门被敲响了。
“婶子,是我。”
听见是顾桑的声音,宋大娘瞪了一眼撒泼的儿子:“给我老实点。”
说完,便去开门。
院门一开,那股子浓郁的香辣味扑鼻而来,直击味蕾。
顾桑端着一大盆冒着热气的红汤火锅底料,俏生生道:“婶子,这是我自己做的红汤锅底,我一个人吃不完,便送过来给婶子和家人尝尝鲜。不过,我口味偏重,这份汤底可能有些辣,也不知是否合口味,还望婶子莫要嫌弃。”
宋家人并非吃不得辣。
宋大娘早上还在以小人之心揣度顾桑,这会子心里却过意不去了:“这……这大过年的,怎么好意思?”
顾桑说:“婶子不用客气,大家都是邻里,我会在这里长住,日后还需婶子多关照才是。”
宋大娘听她这么一说,也不客气了,让宋大叔将盆子端进厨房,并招呼顾桑去正屋坐坐。
“不了,我还要回去准备食材。”
火锅尚未在大燕流行起来,顾桑又将吃法和调蘸碟的法子仔细说与宋大娘。
这也是宋大娘第一次听见火锅这等稀罕吃法,听得连连称奇,说什么也要让顾桑带两道菜回去。
“妹子,婶儿不跟你客气,你也莫跟我客气。这两道菜带回去,尝个现成,你也省点事不是?”
顾桑抿唇道谢,带着宋大娘送的两样荤菜回去。
刚进院子栓上门,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追逐声。
“快,别让他跑了。”
“往前面去了,快追。”
顾桑顺着门缝偷偷往外瞧了一眼,只看见几个手持刀兵的黑衣人快速从门前闪过。
阖家团圆的日子,也不知被追杀的倒霉蛋是谁?
顾桑摇摇头,转过身子,就见一道矫健的身影翻墙而入。
四目相对的刹那,双方都惊了惊。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道。
文殊公子身穿厚重的鹤麾,身形狼狈地站在院里,满身风雪气息,他戴着银质面具,露在外面的漆黑眼睛掠过一抹惊喜之色。
顾桑没想到在边远小镇的除夕日,竟会遇到文殊公子。
文殊公子救过她,她也救过他。
他还对她半真半假的表白过,竟要与她白头偕老,不过也让她知晓,他戴着面具并非是因为颜值丑陋,而是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
缘分还真是奇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遇到故人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俱是异口同声。
顾桑略愣,随即噗嗤一笑:“公子何故在此?”
文殊公子亦是低笑了一声:“外出游历遇到几个仇家,被追到了这儿。”
原来被追杀的倒霉蛋,就是文殊公子。
但顾桑并不信文殊公子外出游历的这套说辞,太子和康王下台,男主和齐王得势,出京多半是为齐王暗中谋划什么事。
顾桑看他一眼,随口揶揄道:“公子倒是挺会挑地方逃,也会挑时间,赶着今儿过年,不如留下一道吃顿饭?”
文殊公子看着她,说:“谢姑娘收留。”
顾桑:“……”
还真是不客气。
“没什么好谢的,若是搁平时,我可不敢收留你。”顾桑丢下一句,抬腿往厨房而去。
文殊公子跟上去,与她并肩而走:“为何?”
“因为,今日只有我一个人过年。”顾桑眨眨眼,尽显俏皮,“不过,现在有你了。”
话出口,方觉不妥,易引人遐思。
顾桑懒得解释。
文殊公子明显会错了意,黑眸微闪,略沉寂了一瞬:“姑娘为何不回家?”
“不想回。”
“或许,姑娘的家人希望你早日归家。”
顾桑将菜盘放在灶头上,转身,水润明眸不悦地瞪向文殊公子:“不想回就是不想回,公子为何如此扫兴?”
她挑起黛眉,将文殊公子上下打量一眼,毫不客气道:“你又是为何被人追杀,缘何与人结了生死大仇,为何一路从燕京逃到青石镇,为何不回家跟家人阖家团圆?”
来啊,刨根问到底。
文殊公子滞了滞,被顾桑连珠炮似的诘问怼的哑口无言,只得道:“是在下言语无状,还望姑娘莫怪。”
顾桑哼了哼,不再搭理文殊公子,挽起袖子准备下锅的食材和蘸料。
添了一张嘴,还要加点菜才行。
文殊公子闻着空气中诱人的香味,目光默默地追随着那抹忙碌不停的身影,漆黑的眸子里闪动着别样的光芒,似缱绻似深情,又似伤情。
当顾桑转过头看向他时,眸底的情绪又被他极快敛去,恢复成波澜不惊的温润淡然。
文殊公子来到顾桑身旁,有心帮忙:“需要我做些什么?”
顾桑抬眼审视着气度卓然的文殊公子,智计过人的谋士能在厨房里帮什么忙呢。
她眉眼一笑,指了指旁边摘选好的几样蔬菜:“帮我洗干净,装在盘子里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