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踩着鼓点翩然登场,众星拱月般把一个穿着波斯舞服,露着雪白肚皮的美人簇拥了上来。
荔水遥捏着花神杯,翘起食指往那边一指:“你往舞池里瞧去。”
棠静韫心上发紧,赶忙转头望去,一眼就被那戴着红头纱蒙面的波斯舞姬吸引了,雪白的肚皮露着,赤着脚,手腕脚腕上都带着金铃,当她舞动起来时发出叮当脆响,如同金玉相击,媚眼如丝,身柔如柳,好一个珠圆玉润,异域风情的妖女,不是荔红枝那豪放女又是哪个?!
棠静韫气的手抖,鼓足勇气缓缓转头去看鲁王,却见他两眼已经看呆,酒樽举在自己唇边一动不动。
荔水遥把棠静韫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也去看鲁王,见他如此,顿时发笑。
“笑什么?”
荔水遥与他碰杯,笑意荏苒,“我笑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你的好兄弟和你一样。”
荔水遥凑到他耳边,吐息带着玫瑰香,悄声低语,“都是色胚子。”
蒙炎蓦的攥住她的手,大袖一遮,藏在桌下把玩揉捏,“那棠氏内学堂还让你们学这个?你也会不成,给谁跳过?”
他手掌的温度灼热,荔水遥轻挣了一下,生怕被人瞧见,不敢闹出动静来,拿脚踢他,薄嗔浅怒,“放开。”
蒙炎一眼也没往舞池里瞧,只揉着她手追问不休。
荔水遥便道:“我没学那个。”
说话的功夫荔红枝这一支胡旋舞即将要跳到高潮,可屏风后琵琶乐人的技艺却追不上荔红枝舞动的速度了。
荔水遥扭脸就对兰苕道:“去把琵琶乐人的琵琶拿来给我。”
棠静韫一听荔水遥这是要下场了,她不甘心被荔红枝抢去风头,也对身后曹妈妈道:“跟着兰苕,去取一把琴来。”
曹妈妈心里正着急呢,闻言胖脸登时一喜,忙忙的去了。
蒙炎满心期待,这才放开荔水遥的手。
荔水遥退下七宝金镯放在桌子上,接过兰苕递来的琵琶就抱在怀里,棠静韫也赶紧接过曹妈妈拿来的琴摆在了自己腿上。
鲁王再也克制不住,放下酒樽下了舞池。
荔水遥侧身而坐,望着荔红枝拼命舞动的样子,转轴拨弦,三两声试音过后,纤纤十指就快如残影的直奔高潮而去。
棠静韫不甘示弱,以琴声加入。
荔红枝跳胡旋,鲁王跳胡腾,一个回风舞雪,一个矫若游龙,一个媚眼尽情抛洒,一个舞兴被勾起,尽数承接。
跳到高潮,荔红枝把鲁王也忘了,她在荔水遥催命似的琵琶声里忘情了、忘我了,在棠氏内学堂上学时的少女时光却如洪水一般在她脑海中席卷,撞破她的心门,冲破她的心房,令她泪如雨下。
蓦的,荔水遥扣弦止音,与荔红枝互相望着。
荔红枝一屁股瘫坐下来,头晕脑胀,哭着吼道:“你想要老娘的命啊。”
荔水遥“噗嗤”一声笑了,神态娇慢昂然,“是啊。”
至于棠静韫,中途没跟上荔水遥的节奏,她就把琴抛了,僵坐在那里,板着脸一言不发。
蒙武刘氏老两口,一支舞看完,惊叹连连。
蒙炙嘴里叼着一根鸡腿,两眼放光,啪啪啪鼓掌。
蒙玉珠一脸艳羡,原来这就是世家女,刺绣、绘画、书法、跳舞、弹琵琶、弹琴、打马球,还有什么是她们不会的,想到此处,已是深知自己无论怎样努力都是追不上的,从此刻起真正决定恢复自己的本色了,她本农家女,她分得清五谷杂粮,认得出十多种能吃的野菜,下水能捉鱼,上树能捕蝉,能奔能跑,身体健壮,这才是她的长处。
鲁王的俊美也晃她的眼,令她一颗心跳的乱七八糟,但她更有自知之明,和荔三娘子、棠十娘子相比,自己这长相只算得上清秀而已,倘若在鲁王府,怕是铺床叠被都轮不上。可她是骠骑大将军的亲妹子,将来所得的郎君定然也是不俗的,就像大哥能娶到仙女似的嫂子,她说不定也能得一个英俊美貌的小郎君,只要她不生贪心,往上高攀鲁王这样的,将来自有她的好日子过。
一刹那悟了,蒙玉珠浑身松快,上手撕下一只鸭腿就大口啃起来。
“我也来我也来。”蒙炙一抹油乎乎的嘴,高高举起手就兴奋的喊道:“我要给大家讲个笑话听,说有个秀才年近七十,忽生一子,因是有了年纪而生,即取名年纪。未几,又生一子,似是个能读书的材料,就取名叫学问。次年,又生一子,秀才自嘲曰:‘如此老年,还要生儿,真笑话也。’,因此取名笑话。三子年长无所事事,秀才就让他们入山打柴。及归,秀才问妻子曰:‘三子谁打的柴多?’,妻子曰:‘年纪有了一把,学问一些也无,笑话倒有一担1。’”
蒙炙说完,自己拍桌大笑。
席上诸亲友,见他如此,都捧场的笑了一笑。
刘氏扯了扯嘴角,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低头吃肉。
蒙武笑完就沉默了,端起酒樽喝酒。
蒙玉珠却很能明白蒙炙的处境,站起身夹了一个虾球放在他碗里,“二哥,吃虾吧。”
蒙炎没作声,和重归座位的鲁王碰杯。
棠静韫本是坐在荔水遥身边的,可当荔红枝和鲁王共舞之后,就被曹妈妈撺掇着抢先一步挪到了鲁王身畔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