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武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刘婵娟见蒙蕙兰还把头缩在脖子上只哭不吭声,顿时气个倒仰,揪着她的耳朵怒道:“你倒是说句人话啊,还真记恨上了不成?是了是了,我今夜才知道,你心里竟怨恨我们偏心,你是觉着,你大弟也该把你一家子接到镇国公里头,像养我们两个老的一样养着你,这才不偏心了,是吧?蕙兰啊蕙兰,你从前真不是这样贪心妄想的人,都是王芰荷那狗东西把你带坏了!你就该听你大弟的,和离!”
蒙蕙兰经历今夜,麻木卑微的心触动极大,扑进刘婵娟怀里哭道:“怎么偏偏把我生的这样丑,还把我独一个扔在老家不管。”
刘婵娟一愣,险些被这蠢胖的老闺女勒断老腰,心里又痛,狠捶着她的后背哭道:“随了你死去的阿婆了。”
蒙武便忙道:“怨我怨我。”
正院,各处已熄了灯。
卧房内,有昏黄的光芒透过帐帘晕染出来。
荔水遥侧身枕着蒙炎的胳膊,轻抚他胸膛上几处疤痕,“都是战场上留下的吗?”
蒙炎被她摸的发痒,抓了她手放在嘴上亲了亲,“再是武功高强的人,上了战场,面对千军万马,也是双拳难敌,需得有几个能交托后背的好兄弟。”
“我知道,鲁王和上官大郎都是。”
蒙炎沉吟片刻,道:“当年陛下帐下武将大比武,我第一,秦王第二,也曾是能在战场上交托后背的。”
荔水遥心念一动,趴到他胸膛上,柔声道:“现在就不是好兄弟了吗?起了龃龉不成?”
灯色暖帐里,美妻在怀,纵然是有满腔的烦难也消融的一干二净。
蒙炎揉着她软软的腰肢,道:“我与秦王惺惺相惜,从没有过龃龉,只是我少年时怀揣一腔热血投奔了陛下阵营,从小兵卒做起,初战登上城墙,斩杀敌军大将,就被陛下赏识,认做了义子,我与陛下娘娘的情意深厚,陛下让我统领北衙六军与百骑,将皇城卫戍与自己的安危都一股脑交托给我,我就只能是陛下的骠骑大将军,现如今太子有储君的名分,秦王有军功有陛下的宠爱,两方对峙处于平衡,我就似被陛下摆在中间的一把刀,如何再能与秦王密切往来,我二人心知肚明,只得避嫌。”
荔水遥恍然大悟,点着他扎手的下巴,“怪不得呢,所以你瞧你自己多碍事吧,挡了好些人的路,这得多少人盼着你出事,可谓危机四伏了。”
说到这里,想到前世他出事是自己下的手,顿觉不自在。
蒙炎扣着她腰身不许她下去,道:“所以说,前世你也受我连累了,我没护好你。”
荔水遥心尖一颤,眼睛就泛了红,慌忙避开他灼热的眼神,雪白的脸贴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耳朵清晰的听见他怦然有力的心跳声,软软的道:“对了,我想问你大姐是个什么性子,我细想了想,自我嫁你,竟没和大姐单独说上过话,咱们新婚时,和大姐大姐夫一个桌子上吃饭,大姐也总是个埋头猛吃的样子。”
蒙炎顿时冷笑出声。
“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蒙炎抹去她眼角的泪滴,温声道:“不是冲你,打从一开始我就不喜王芰荷。”
荔水遥翻身下来,枕着他胳膊,睁着大大的眼睛,竖耳聆听。
为母不易
灯花爆了一下, 锦帐内光影阑珊。
窗外,北风呼啸,如巨兽狂吞海吸。
荔水遥一点也没觉得害怕, 只下意识的往身畔热源紧贴了一下。
蒙炎抚着她发髻上轻摇浅荡的珍珠流苏,道:“王芰荷家贫, 曾被生父卖入一富户做童仆。”
说到这里, 蒙炎看向荔水遥, “恐污了你的耳朵。”
荔水遥见他只说一半就止住了,连忙推他胸膛, 道:“荔氏、棠氏都有家生童仆,书童, 这又有什么呢?快一口气都说了吧。”
蒙炎见她实在好奇的紧,斟酌着开口,“你读书多, 龙阳之好的典故想必读到过,那富户有个独生子, 偏好此道, 王芰荷曾做过此人的娈童。”
荔水遥默了默,“你接着说吧。”
“王芰荷识字也是此人所教, 多年后这富户遭了乱兵洗劫, 一家都死光了, 王芰荷躲在荷花池淤泥下捡回一条命,乱兵走后,他逃回家去,已经十七八了, 在蒙家堡,十七八已经是顶门立户的当家汉子, 可王芰荷不是,一身细皮嫩肉,浑身上下没一根硬骨头,又懒又馋挑吃挑穿,很快就把多年做娈童弄回家的积攒花的一干二净,还欠了一屁股债,他没钱还,没饭吃,也不知谁给他出的主意,他就盯上大姐了。”
说到此处,蒙炎面冷如霜,“王芰荷卑鄙无耻下流,一肚子哄人的诡计,轻而易举就把那实心眼的傻大憨弄到手里去了!他们是奉子成婚!否则,不必我出手,阿耶就把他剁了!”
荔水遥微微瞠目。
“再后来大姐生下琇莹和有斐,我们见她被王芰荷迷的痴心不改,铁了心跟他过一辈子,只得随她去了。”
荔水遥听完,不好作评,便把挽发的珍珠流苏发簪拔了下来拿在手里把玩,柔声道:“我瞧大姐的五官,眼睛和玉珠的一样,都是细长的丹凤眼,鼻梁虽不高,但也不算塌,只皮肤不算好,用美容养颜的汤药脂膏养一养必能改善,再画个富丽妆容,突出漂亮的丹凤眼,搭配一身裙裳,学一学走路的姿势,仪态,挺直腰背,未必不能焕然一新。”
说到此处,荔水遥轻轻摇动手中珍珠簪,笑道:“钗子、簪子,你已是送了我两支了,正不知该如何报答,可需要我多此一举?”
蒙炎立时笑道:“你若肯屈尊费心,我立时再去给你弄多多的钗簪去。”
“只送钗簪?”荔水遥故作娇态,“想必是踩坏了我那一匣子簪钗信物心里有愧?”
蒙炎轻咳作掩,沉声道:“胡说,你的东西我岂敢上脚踩,我踩坏的不过是一匣子屙物。再则,你等着,下回给你弄来的绝对不是簪啊钗的。”
荔水遥咯咯笑,掰着手指头道:“上回,陛下给皇后娘娘挑生辰礼,你送我一支粉玉兰花钗,这回陛下是给独孤贵妃挑生辰礼,你送我珍珠流苏簪,下回轮到谁了?”
蒙炎轻拍了拍荔水遥的肩,“陛下后宫事儿咱们不好再说,上回陛下为娘娘精挑细选了一支九翅大凤衔珠挑心,前日听上官大郎提了一嘴,那九翅大凤被娘娘失手摔坏了。”
“嗯?”荔水遥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宫里的匠人手艺精湛,应该能修好吧?修不好应该也不算大事,皇后娘娘与陛下可是患难与共的情意。”
“患难与共的情意不假。”蒙炎轻吐一口浊气,侧身将荔水遥遮搂在怀里,“不早了,睡吧。”
荔水遥随手把珍珠簪子塞到杏花软枕下,侧身朝里,轻轻合上眼睛,又忽的睁开,她想起前世棠长陵和她说过的一件事,皇后病重,临死之前,只见了长乐公主一人,随即白帕遮面,皇帝扶床痛哭,罢朝三日。
荔水遥赶忙转过身来,贴着蒙炎低语,“那两位是、是吵架了吗?所以才怒摔了九翅大凤挑心?娘娘心胸宽广,眼界高远,地位稳固,定然不是因为争风吃醋这样的小事,对吧?”
蒙炎叹气,“老夫老妻,哪有不吵架的。你要是不困,我做点别的,本想着今夜让你歇一歇。”
“睡了,睡了。”荔水遥连忙把此事抛下床去,窝在他热热的怀抱里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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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蒙炎上朝去了,荔水遥涨奶痛醒了,让乳娘抱了孩子过来,躺在床上喂了一回,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