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安拉长声音道:“为时已晚矣!”
程箴瞪了他一眼,道:“你可怪我?”
程子安哈哈笑道:“怪阿爹,我还不如怪圣上。”
程箴随着他笑起来,道:“我就知道你。唉,不管如何,能平安回来就好。”
程子安道:“何止平安回来,我还是一县的县令呢!哈哈富县,富县,得让它名副其实才行。”
程箴跟着笑,道:“我问过了庆川,富县穷得很,冬天冷,夏天热,地里要冻上好几个月,要砍柴禾烧火取暖,幸好山林多,不缺柴禾。屋子都低矮,人窝在屋子里不出门,一是怕冷,二是饿得走不动路,还有,一家几口就一两件衣衫,裤子都没多余的,一人出去了,其他人就没得穿。”
程子安听得呲牙,道:“所以说嘛,为官不易。咦,对了,方寅进京没有?”
程箴道:“还没呢,京城朝局不太平,明州府也有所耳闻。方寅胆子小,要随着明州府的押解差役一起进京。昨日他还来过,说是等你回来了,他要来拜访你。”
程子安道:“我明日先去趟府学,再进城去舅舅家。大周状元郎,荣归学堂,哈哈哈!阿娘,你的香膏借我抹一抹啊,我要香喷喷,威风八面回去!”
作者有话说:
107 一百零七章
◎无◎
程子安天刚蒙蒙亮就起了身, 他洗漱完,崔素娘与程箴才刚起来。
崔素娘惊讶不已,道:“子安怎地这般早?”
程子安最喜欢睡觉, 但他已经养成了习惯早起, 要是睡晚了,再调整会很痛苦。
痛苦不在于调整睡眠时间, 而是从闲到忙的情绪转换, 会让人沮丧, 感到生无可恋。
程子安从不让崔素娘担心,笑着道:“我等下要去府学,要提早起来收拾装扮。”
崔素娘忍俊不禁,道:“好好好,阿娘这就去给你准备衣衫。”
程子安就那么几套衣衫, 他半拥着崔素娘,道:“阿娘你去洗漱,我自己会装扮一新的。”
崔素娘犹豫了下,道:“可要脂粉?”
程箴听得想笑, 道:“娘子别听他胡说八道,他那张脸被海风吹得跟锅底一样黑, 再抹上粉, 那成了什么样!”
崔素娘气得要打他,道:“子安哪有锅底一样黑,顶多就黑了些许罢了。”
程子安抚摸着自己的脸, 在海上这段时日, 他天天在甲板上看路线, 与船夫们聊天, 是黑了不少。
黑也帅气, 帅气黑旋风!
程子安施施然进屋,捡了自己稍微新一些的细布襦衫穿上,再戴上幞头。
揽镜自照,呲牙,牙很整齐,雪白。
程子安很满意,出屋用了早饭,道:“阿爹我先去了,约莫一个时辰回来。”
程箴点头,“我们在家里等着你。”
莫柱子还在家中休息,庆川提着给几个先生准备的节礼,陪着程子安去了府学。
走在熟悉的山道上,既熟悉,又陌生,程子安感到百感交集。
到了府学门口,此刻正是学生们进学堂的时候,有已蓄须,还在继续为科举奋战的老学生,也有背着与自己快一样高书箱的蒙童。
守门的童子长大了些,眼神与以前一样锐利,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将进出的人都看在了眼里。
见到程子安前来,童子愣住,戳了下同伴,低声说了句。
同伴眼睛咕噜噜,在程子安身上打转,既惊讶又带着难言,撒腿朝大门里奔了去。
程子安看得笑个不停,当年童子对他与辛寄年可是看到就头疼,迎着童子的抱拳见礼,朝他颔首。
有多年未考中,尚在继续奋战的同学认出了程子安,停下脚步向他恭敬见礼,没称呼他的官职,道:“状元郎回来了!”
程子安还礼,道:“我回来啦,你明年可要下场?”
“打算前去试一试,不敢与状元郎相比。”
“比一比也无妨,人总要有个目标嘛!”
渐渐有同学好奇围了过来,程子安被拱围在了中间,在各种目光中,淡定自若,保持着最俊美状元郎的风范。
虽说程子安被贬谪,但他终究是状元郎,而且年纪轻轻,官位做到了许多官员一辈子都做不到的品级。
同学们争先恐后与他说话,程子安也一一作答。
“首先一点,你们要稳得住,不要紧张,不要害怕。”
“京城冷得很,多穿防寒防风的皮裘,买不起狐狸皮紫貂也无所谓,什么皮皆可以,主要是要保证身子暖和。”
“吃食方面,你们不要带油腻的食物,炒米最好。炊饼这些进门之前要掰开检查,脏得很,当心吃了闹肚子。水煮茶水,沸腾的水皆可。”
“要是抽到靠近茅厕的号房,一天下来,那气味,声音,着实令人分神。你们准备堵住耳朵,隔绝气味的东西。薄荷,橘子皮便宜,最最好用,提神醒脑。”
年后他们就将进京,在短时间内提高成绩已是不可能的是,程子安说了最实用应付考试的经验,大家听得极为认真。
周夫子他们也来了,站在外面看着身形挺拔,气度超然的程子安,一时都不敢上前相认了。
程子安看到了周夫子,对同学们说了声抱歉,上前见礼。
周夫子哎哟一声,赶紧还礼,道:“快别多礼,许久不见了,山长这几天生病不在,走,快进去坐一坐。”
程子安随着周夫子进了值房,徐先生他们皆在,看到他,欣喜上前相迎。
程子安团团恭敬见礼,道:“夫子们,你们再给学生见礼,就是折煞学生了!”
大家见程子安变了,又好似没变,心下感慨万分,招呼他坐。
程子安随意坐在了门边的位置上,庆川提进节礼奉上前。
周夫子他们推辞了一翻,高兴地收下了。
徐夫子道:“我就知道你会有出息,当年你读书的时候,算学成绩好,我未曾操过心,这份礼,受之有愧啊。”
周夫子哈哈笑道:“当年他上学的时候可调皮得很,这份礼,我就不客气了!”
大家拣着以前程子安上学的趣事说笑了番,谁都没提他被贬谪的事情。
除了免得程子安伤心,估计他们也不敢提。
说了一会,程子安吃了两盏茶,起身告辞,道:“学生还要进城去,去随意走一走就离开,诸位忙,无需管我。”
大家一起将程子安送到了院门外,程子安再次施礼,转身离去。
周夫子望着程子安离开的背影,喃喃道:“真是厉害,半点都看不出伤心落魄。就凭着他这份心性,以后定还有大造化。”
徐夫子道:“能在短短时日内升任水部侍郎,岂是一般人。朝廷邸报上都写得清清楚楚,他治理河道的差使,办得真是漂亮利落。”
其他人跟着一头,周夫子道:“他向来如此,做的都是实事。当年他还小呢,冬日课室严寒,用厚门帘挡风的事情,还是由他提出来,亲自前去请求先前的闻山长,将这间事情办得妥帖了。”
“我倒是记得,他替他阿爹程箴出头,打那个说他阿爹不是的那人叫什么来着?”
“谁还记得他姓谁名甚,就这场打斗,目睹过的人,谁都无法忘怀。”
“咦,朱夫子不在,他当年气了许久。程子安进京考春闱时,他在明里暗里说过好几次,程子安考不中。”
“他那点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