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就歇息了。庙里的长明灯,却通宵不灭。人活着时,穿金戴银还不算,盼着身死之后还能继续。唉,这人呐,太过贪心不足!”
王相被说得哑口无言,程子安的话刺耳难听,却句句属实。
程子安双手搭在胸前,伸直腿缓解着疲乏,再吃了杯茶,呼出口气,道:“我说这些,是因为王相是聪明人,心胸还算宽广,能听得进去,也听得懂。一般人,等于是对牛弹琴,多说无益,只有用铁拳,砸得他梦醒。”
王相神色勉强缓和了些,斜了程子安一眼,道:“你将我捧得这般高,我一把老骨头,还怕摔了爬不起来。”
程子安手一摊,道:“我绝不是在捧王相,而是大周财赋的现状,王相清楚,烂得不能再烂。财赋为何会这般,根源就在我先前所说的那些。若是不改进,大周官员的俸禄都发不出来了。金银还是小事,主要是粮食。”
户部财赋的情形,王相一清二楚,他震惊地道:“土地总归在那里,粮食如何会成问题?”
程子安道:“现在的状况就是,大周已经提前征收了以后十年的赋税,百姓已经不堪重负,国库照样空虚。国库不能空,要向百姓一直收取赋税钱粮。百姓哪来的钱?只能卖交了税粮之后,可怜的那点口粮。卖掉口粮之后,让他们吃什么?他们肯定不干,官府的差役,那可是比强盗还要厉害,他们可以直接闯进家门,见到值钱的都搬走抵税。官逼民反,不得不反。百姓造反起事,首当其中的,肯定要找官身大户报仇,毕竟也只有官身大户人家有钱有粮。呵呵,到时候,大家一起死,士庶都逃不掉!”
前两年吉州府的民乱,百姓就先杀了县令,抢了大户人家。
其实向来如此,百姓造反起事,先要占据的就是衙门,拿官员开刀。
新朝的旧臣难做,新朝自有新臣,又能余下几人。
照着大周如今的状况,世卿世禄,的确如程子安所言那般,纯属痴心妄想。
王相神色黯淡了几分,站起身道:“罢了,反正你是统领,这些就由你去做决断吧,我是管不了。”
程子安跟着起了身,道:“王相你别走那般快,我还有事要找你。”
王相回头,警觉地道:“你找我作甚?”
程子安道:“一起去承庆殿,新律令给王相过了目,到时候我若有遗漏之处,还要王相帮我填漏补缺,圆圆场。”
王相气得脸都黑了,道:“早知如此,我就不看你那劳什子的东西!我被你塞到手上,不得不看,还连带被你一起骂了进去不说,还得替你去撑腰。你小子,休得太过分!”
程子安笑眯眯道:“不过分,不过分,王相是相爷,宰相肚里能撑船,为了大周殚精竭虑,这点算得什么。咦,时辰不早了,先去用饭吧,王相还没去过膳房吧,我请王相去膳房用饭,政事堂用饭没意思,青菜都捂黄了,一碗汤汤水水,难看又难吃。走走走,王相别客气,王相大驾光临膳房,我能借着王相的光,多吃一道荤菜。”
王相被程子安念得头晕,烦躁地道:“你别挡道啊,我同你去,同你去!”
程子安笑着连连拱手道谢,大吼一声,“柱子,去请何相,说我请他到膳房用饭!”
莫柱子从廊柱后闪出来,颠颠跑得飞快。
程子安再次拱手,笑道:“加上何相,我就能多吃两道荤菜。”
王相重重哼了一声,看似不虞,却并未动怒。
有何相在,要是被朝臣弹劾,也能替他分担一二。
两人向膳房走去,王相还是第一次走这条道,他边走边打量,随口问道:“你拉拢了几人?”
程子安举起手,在他面前飞快晃了一下。
王相倒吸了一口气,差点没掉头就走。
两人!
就只有两人,如何与诸多的朝臣官员抗衡?
要是王相知晓,新律令只是程子安的第一步,以后会继续推进,估计会当即扬长而去。
程子安气定神闲地道:“人不在多,只要分量足够重即可,这两人,一是王相,二是圣上。等下王相再帮我劝劝何相,拉他一起,就是三人了。彭京兆,段尚书他们,见到王相何相都支持,加上我的面子,他们就算不支持,也不会反对。咦,我们这些人加起来,比千军万马还要厉害,是不是胜之不武了?”
感情他就是程子安请出来的一把刀,不但要帮他圆场,还要帮他镇场,拉人下水!
王相虽不悦,脚步却没停,到了膳房门外,他脑子里还在怀疑,自己可是中了邪,为何就被程子安蛊惑了?
直到很久以后,王相致仕回到祖籍老宅修养,特意坐了海船回乡。
路途中,王相深刻感受到水师的威武,海运的便利,给大周带来的繁茂,他方明白了当初的选择。
因为他曾是读书人,心底深处,始终未能忘,读书时的豪情壮志。
读书人,当以天下为己任。
作者有话说:
180 一百八十章
◎无◎
新律令颁布的过程, 不算太顺当,也不算太纠结,在春闱快放榜时, 朝堂上的争吵声, 总算小了下来。
太阳底下无新事,因为春闱张榜, 新科进士即将出现, 让铆足劲反对新律令的官员们后知后觉发现, 如果按照新律令,就有许多官员要倒大霉,空出的肥差,需要有人填补。
政事堂与圣上,大半的尚书都默默支持之事, 他们再继续反对下去,讨不了好且还不算,连摆在眼前空出来的官职,都会失之交臂。
为官为宰, 乃是所有读书人,乃至官员的梦想。
大周的政事堂, 起初有五个相爷, 到了如今,政事堂大多都在三个或者四个,如今只剩下了两个。
相爷的位置, 实在太过诱人, 加之六部的侍郎空了好几个, 新律令是与海运漕帮陆运有关, 以后实施起来如何还难以说清楚, 还不如抓住眼前能得到的实际权利。
程子安将官员们的所作所为看得一清二楚,王相也很是感慨,这天琼林宴上,他看着殿上意气风发的新科进士们,不禁疑惑地问他:“程尚书,你只怕早就料到了吧?”
琼林宴的饭食观赏大于品尝,不过春日的花朵,几道花做的点心还算美味,程子安正在认真吃,听到王相没头没脑的问题,随口问道:“料到了什么,可是贡院没有鬼,是人心里有鬼?”
春闱顺当举行,新贡院里面宽敞舒适,令考生们赞叹不已。
事前关于贡院的种种传闻,不攻自破。贡院前开考时闹出的事,明相更洗不清干系了,反正他已经在牢狱里,再多加几条罪证也无关痛痒。
王相望着程子安面前食案上空了的碟子,无语了片刻,取了自己面前未动的紫藤花卷递过去。
程子安最喜欢吃紫藤画卷,酥香脆,淡淡的紫,色香味俱全,笑着道谢后接了过来,听到王相问他:“空出的官职。你早些抛出来,就无需天天与他们起争执,真是吵得人头晕。”
程子安哦了声,笑道:“原来是这个啊。无论反对,亦或是赞同,都要让他们说话。一言堂才是最可怕之事。”
王相怔住,程子安朝他颔首,甚是慎重其事重复道:“让他们说话,死不了人。天底下,再找不出比一言堂更糟糕,更可怕之事!”
他们的座次离圣上近,王相神色若有所思,下意识朝圣上的方向看去,恰好圣上见到他们在说话,也朝他们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相对,王相眼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