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的自行车,就摆在客厅的角落,上边用一块布盖着,小姑娘将布掀开,往里看了看,见母亲没有动静,催着宁荞赶紧走。
等到宁荞推着车出了门,小姑娘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走到母亲屋外,耳朵贴在门上。
但她的耳朵刚贴着门,房门就被打开了。
刘丽薇瞪了她闺女一眼。
小姑娘立马慌了,将她往屋里推。
“我知道。”刘丽薇没好气道,“你妈没这么轻重不分。”
小姑娘瞪圆了眼睛,等到反应过来时,才露出笑容:“就知道妈最好了!”
刘丽薇叹气。
她家这自行车是新的,宁荞可得当心着骑!
大院里的考生们见宁荞往钱副团长家走时,都在心里嘀咕,什么话不能等到考完回来再说?还催他们赶紧走,她自己不一样耽误事儿吗?
可谁知道,大家只嘀咕了一两分钟,就见宁荞推着自行车出来,而后她上了车。
大院里考生们的心都凉了。
当看着宁荞骑车经过自己身旁时,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复杂,有羡慕的,也有迷茫的,更多的是自怨自艾。
傅倩然为宁荞松了一口气,加快脚步:“大家快点,再不走就真的晚了。”
宁荞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考生,迅速道:“倩然,上车。”
傅倩然愣了一下,时间紧迫,无法犹豫推辞,直接走上前:“我来骑,我骑得快。”
宁荞下车,坐到后座,傅倩然骑车,两个人没有再留下什么话。
望着她们“嗖”一下骑走,随即渐行渐远的身影,剩下的考生眸光黯淡。
即便希望渺茫,也得争取,总不能就此放弃。
剩下的人重新振作,快步出了家属院的大门。
军属们望着这一幕,都捏了一把汗。
有些是自家孩子要去赶考,孩子母亲连忙追上,若不是孩子大了,真巴不得能背着走。
军区大院的孩子们和军人媳妇大多是没怎么吃过苦的,体力不怎么样,脚程也慢。
眼看着前路漫漫,也有人灰心,就连心气儿都所剩无几。
但这毕竟是高考啊。
大学梦这么美,他们多想实现它。
考生们互相鼓劲。
忽然之间,听见车子驶来的轰隆声。
大家怔了一下,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一辆军车朝着他们开来,停下时,开车的同志确认一番,眉心舒展:“情况特殊,江副团长的媳妇和傅政委的闺女特地骑车来部队请哨兵去向领导申请军车,让我来接你们。”
在场的所有人,都像是在做梦。
他们傻站着,直到听见催促:“赶紧上车啊,还来得及!”
考生们都还是呆呆的。
几个陪儿子闺女一同赶路的婶子们红了眼眶。
所有人都以为,宁荞和傅倩然根本顾不上大院里其他人,也懒得顾他们,毕竟大家都是竞争对手,少一个对手,自己考上大学的希望也能大一些。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不应该抱怨。
然而却没想到,她们俩在最紧急的关头,还是愿意绕到军区门口。
就只为了让大院里每一位考生,都能顺利参加考试。
等到军车驶远,心头大石也落下,一位婶子说道:“咱们怎么没想到跑一趟部队问领导能不能批一辆军车呢?”
“年轻人的脑子,就是比咱灵光……”
“不光是脑子灵,还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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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听说高考恢复的消息到高考正式结束,不过一多个月的时间。
有人去打听过,说是高考成绩很快就能出来,最多在过年前,就能完成大学的录取工作。
江果果咕哝着大学怎么就这么着急,不能让小嫂子在家里多待一段时间吗?
她大哥,应该和她有同样的想法,不过身为大人,情绪表露不像她这么丰富而已。
江果果是个善良的小姑娘,自己得到三哥的同情,现在也反过来开始同情大哥。
“小嫂子不在家,咱俩该怎么过啊……”江果果叹气道。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江珩神色平静。
“那该怎么过?”江果果问。
江珩:……
不知道,没想好。
贺永言对江珩说,真能考上大学的没几个,让他放宽了心,兴许他媳妇压根就考不上。
可其实江珩希望宁荞能考上。
早在多年前,他听她说起大学时,就看见她清澈双眸中闪耀的光芒。
虽然宁荞总说自己早就已经习惯适应和弟弟妹妹们相处,但江珩却总认为自己对她有太多的亏欠。当年才十八岁的她,还这么懵懂,远嫁到海岛,不得不融入到他和弟弟妹妹中,有过无助彷徨,只是她从不会刻意提起而已。
现在,宁荞想离家,如聂园长所说,向往更广阔的天空。江珩能接受,也愿意她离开海岛,去感受一切没有尝试体验过的绚烂美好。
只是,他想尽自己所能,去她的身边。
高考结束之后,宁荞彻底放松了。
她回到托儿所,继续自己的工作。对于考试成绩,聂园长和其他同事都没有提过,没人会刻意给她压力。
倒是卢成福,来问了好几回,问宁荞能不能考上大学。
宁荞摇摇头:“不知道。”
“我闺女也去参加高考了,她说如果真能考上,最好是留在西城念书,平时回岛也能方便一些。”卢成福说,“宁副园长,你是不是也准备报考西城的学校?”
这又是一个宁荞没认真考虑过的问题。
聂园长见状,便笑着打断卢成福:“宁副园长好不容易才能放松几天,学校的事,等成绩出来之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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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了,与高考有关的事还没完。
那天考生们都太着急,没深想究竟是谁拆走他们的自行车链条,可部队领导调派军车送军属去考试时,听说了这事,影响如此恶劣,不能不查,更不能不管。
其实自行车链条,已经被人还过来了,大概是在那天深夜,神不知鬼不觉,力气大的男同志直接就能将链条扣回去,至少在经济上,谁都没有遭到损失。
但在即将参加高考时,出了这样的事,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些影响。
部队领导请几位军区大院的家属进行调查。
骆书兰、蒋蓓蓉、白主任和董晶梅都在其中。
只不过,要从哪里查起?
四位妇女同志没查到的真相,倒是被几个年轻人给还原了。
那天,宁荞和罗琴在大院里碰见赖小霜。
赖小霜的眼睛肿肿的,有哭过的痕迹。
而且看肿成这样,哭得很厉害。
“赖小霜之前复习挺认真的,但最后也没去考试。说是最后关头泄了气,觉得自己考不上。”罗琴说。
“听谁说的?”宁荞问。
“她爱人。”罗琴说,“她爱人告诉贺永言的,说她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就只是喊得热闹,最后没去考。”
说到这里,罗琴对上宁荞嘴角揶揄的笑意,脸颊微红:“你也知道,贺永言的嘴巴可大了,特别爱说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每次回来都要跟我说部队里一箩筐的事,不听还不乐意呢。”
宁荞失笑:“可是那一个多月里,她一直在复习,怎么非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