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爱护的感觉真好。
但是
顾红绫走到虹桥拱顶,运动体内真气,一拳打散浓厚的云雾。她昂起头,微微眯眼,桀骜地审视浓云里发光的东西。
但是,她始终是顾红绫。
“什么玩意。”
原来这虹桥只是个半弧,拱顶连接一座圆坛。圆坛正中竖着一道石碑,碑上刻画。石碑两旁各放一具死尸。这两具尸体顾红绫都认识,一个是璞教国街道上自割胸部的妇人,一个是从街上把她们领回家的泽。
顾红绫的脑中闪过街上以己做肉品的菜人,心下不由缩紧,浑身一凉。她蹲下身,为妇人和泽掩上死不瞑目的双眼。她不知道这两具死尸是否是真的,毕竟她现在就在一个巨大的历史残象中,而这个残象本就真假难辨。不论死尸是真是假,她都希望死者安息,来世他们的魂灵能找到好去处。
不过彩局儿设者放两具尸体在这做什么?
顾红绫站起来,看尸体中间的石碑。石碑上没有文字,只有一幅画。顾红绫看那画看得很不舒服。看起来这彩局儿设者很了解顾红绫,在此处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弱点——顾红绫是个烈性但悲悯的人,她很讨厌残忍的事。
石碑上刻的是肉香炉肉灯台。肉香炉肉,顾名思义,就是以肉做灯台。用什么肉呢?自然是人。石碑上刻着一个无头人,两隻手臂弯曲举起,掌心向上贴在脖子断裂的横面上,掌心托着心臟,而燃烧的灯芯正是心臟。至于灯油,便是人肚内的脂肪。
若是这样两座肉香炉肉灯台摆在顾红绫面前,她自然没什么害怕,可若要她亲手肢解人体,用不久前还在她眼前活灵活现的人做灯台,砍他们头颅,挖他们心臟,刮他们尸油,再用透骨钉把他们钉在圆坛,用他们的心臟点灯,她
她很讨厌这样。
虚空里飘起人声:“你面前的石碑是气母仙典的门,点燃两座肉香炉肉灯台,门就会打开。你不是想见出去吗,快动手吧。”
顾红绫仰头张望:“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快动手吧。”
“我凭什么听你的?”
“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你还不肯低头吗?”
“你到底是谁?”
“我就在神殿,你现在只需要点燃灯,打开门。快一些,为了你好,也为了你的朋友好。”
唰——顾红绫猛然转身,前方不远的空中浮现出蜃景,蜃景的画面里是璀璨的星夜,萧长引正在星夜下的荒原里狂奔。星夜虽璀璨,但群星并不可爱,它们坠落在地蔓延开肆虐的天火,而那些星星在着陆时开始变异,一个个变化成浑身插刺的网状虫蒺藜,哗啦啦围攻只有双剑护身的萧长引。
“萧萧!”
“神殿里控制《天部七事》的机关,你要快点过来,不然屑金会持续变异,越来越强,以你朋友的力量是坚持不下去的。”
顾红绫皱紧眉,咬着牙拔出腰间的匕首。她蹲在妇人和泽的尸体前磕了一个头,默念一声对不起,别过头,闭着眼睛把匕首插-进尸体的胸膛。空气里都是血腥气,顾红绫没少闻过血气,可这一次尤为刺鼻,刺激得她近乎窒息。肢解人体的整个过程她都极其混沌,最后两眼无神地托着两颗心臟站起来,把死尸的胳膊弯曲,手掌按在脖子的横断面,再把心臟放在掌心,给心臟抹上尸油,打开火折子,点燃。
两座肉香炉肉灯飘出怪异的尸香,石碑受到尸香的熏陶,碑上刻的灯台也亮了起来,然后石碑一分为二,慢慢打开。顾红绫抹掉脸上沾染的血点,眼睛漆黑,直直地望向石门之后。
扑簌簌——
眼前飞过铺天盖地的渡鸦。
一隻渡鸦从顾红绫眼前飞过,她从它纯黑的眼珠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黑羽飞散,迷乱的光束从数不尽的天顶镂花里摄入,凌乱地洒在祭坛繁复的符文地砖上。祭坛中央立着肃穆的石骆驼像,浑身赤-裸的童子披着黑羽织成的大衣,侧坐在石骆驼背上。
童子赤足悬在空中,苍白的小腿在黑色的羽毛中格外眨眼,病态的瘦小。
“又是你。”顾红绫只是瞥了童子一眼,迅速跑进神殿,四下寻找童子刚才说的机关,“机关在哪里,快说!”
童子盘起一条腿,两手按在大腿上,低头望着她。
顾红绫在神殿里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什么机关,望向童子:“你骗我?你到底是魔域的什么人,为什么害我们,又有什么企图?你是不是和长生会有关系?”
童子静默地听她说完,又看着她毛焦火辣地在神殿里搜寻,眉宇间微微透出落寞。童子轻轻开口:“没有。我只是还不习惯这么陌生的样子。”
“少跟我废话,快说机关在哪里!”
童子道:“你想想,如果你很爱惜一本书,你会把它放在这神殿的哪里?”
顾红绫愣住,但还是按童子说的去做:“你什么意思?”
童子抬手示意:“你好好想想。”
顾红绫一边想着一边观察神殿里的装饰,石柜?神龛?箱子?不对顾红绫围着祭坛走了一圈又一圈,看了许久觉得哪里都不合心意。她有些颓然,迷茫地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