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引走到桥头,迈下台阶,殷红的枫树下,坐着一个老翁,摆了一张转盘桌,小孩围在旁边转龙转虎转大凤,就是转好了大人都不给买,只剩下老翁独自乐呵。
萧长引想起初下山时顾红绫给她变得糖雨戏法,笑着走到转盘桌前,向老翁买了一隻糖画,对着糖画轻轻一吹,小孩们个个惊讶万分,感到吹来的风都是甜的。
萧长引道:“糖风,吃过吗?”
小孩们拍手称奇,扭着她要她再变两个。
一个小孩说:“姨娘你真好玩,就和月亮桥的神秘姐姐一样有趣儿。”
萧长引心有不满,这熊娃娃,怎么能叫她姨娘呢?她今生还不过四十嗯萧长引顶着神月的心智打了个颤儿,好吧,若真要论年岁,这满大荒的人叫她老祖宗都不够。
萧长引又买了一个糖画,矮下身对方才那小孩说:“你跟我讲讲月亮桥的神秘姐姐怎么有趣儿,我就再跟你变一个。”
小孩说:“一年前,槐江来了个神秘的大姐姐,她戴着面具,皮肤和头髮都像雪一样,但是汉子们都说她长得倾国倾城。她厨艺很好,会讲笑话,爱陪小孩玩游戏,还招其他姐姐们喜欢。”
招其他姐姐们喜欢是何鬼?
又有孩子抢道:“我娘说神秘姐姐是狐仙儿,专来勾引汉子的,她穿的衣裳不遮背,整片背上都是刺青。娘说了,背上刺青的就是馆儿里出来的。”
萧长引想起顾红绫腰背上的牡丹,毫不客气地拍了那孩子头顶一下。
“那刺青是什么?”
有的小孩说:“我娘说,那是泥鳅。”
“不对,我娘说那是鳝鱼。”
“啊?那我娘怎说是四脚蛇哩?”
萧长引推测那群孩子娘嫉妒神秘女子美貌,故意丑化她,跟孩子胡说一气,想从孩子嘴里探听消息是没用了。从发色和装扮来看,神秘女子肯定不是司空姌,但槐江与远古时的大爆炸有关,说不定能从这儿的奇人异事探索出一些神月与长生无极的秘密。
萧长引决定去月亮湾会会那个孩子娘们口中的“泥鳅鳝鱼四脚蛇狐仙儿”。
月亮湾名字里有个湾,其实只是一道弧形坝,堤上打着梯田似的月牙池,一级级的,每一层都泡着不同的药,或者饲养活物。
槐江乌桕红枫无数,入夜风吹雨落,红叶翩翩入人梦。
萧长引合着兽绒氅子,抱着一包酥饼坐在一级月牙池缘镶的防潮木板上。
这级池子里养着一种鳍尾飘逸的灵鱼,据说养在家中能保人平安,名曰“图吉”。
萧长引闲来无聊,捏碎酥饼,把粉末丢进水里喂鱼。
池里的图吉原本都聚在另一边,现在寻食全部游了过来。
萧长引本没想到其他,结果没过一会,水池里突然映出另一道人影来,幽幽的。
萧长引蓦然回首,看到比她身量比她高些的女郎,一身雪白劲衣,腰上系着玉带,两隻胳膊和后背都裸-着,双手抱胸,面上戴着与肤色几乎融为一体的薄面具,泛着白光的银发高高束起,在夜风里微微摇晃。
若不是司静玄魂飞湮灭,萧长引见她戴着面具,差点以为这又是个司静玄了。
女郎俯身,两手撑在水池边缘的木板上,往里看了看,道:“你喂它们吃了什么,怎的它们都抢过来了?”
借着她俯身的动作,萧长引看清了她背上的刺青,不禁失声发笑。
那背上画的哪里是什么泥鳅黄鳝,分明是条威风八面的白龙。
萧长引把怀里的酥饼给她,“酥饼。”
女郎一面研究鱼群,一面拿起一个饼子塞进嘴里,“谢谢。”嚼两下,“嗯,味道不错。”
萧长引失笑:“我是说,我喂鱼吃的酥饼。”
“怪不得,是比我喂的馒头好。”女郎转过身来,两隻绯红的眼睛亮幽幽的,拍掉手上的碎渣,“说吧,找我做什么?”
萧长引故作诧异:“我找你?”
女郎笑一笑:“你又是谁家的娘亲?我说了多少遍了,我对你们的丈夫都没兴趣,陪你们孩子玩也是他们要找我玩。我来这边是有事情,等事情办完了,我就走了。”
萧长引道:“我只是来槐江游玩,在这看鱼,是你来问我拿什么喂鱼的”
女郎哑然:“呃?”
萧长引淡淡地笑:“我被暗恋很多年的人彻底抛弃了,所以来这散心。我叫小月,是个修仙家,你呢?你是龙吗?”
“白玉,死人一个。”
女郎的语气很是赖皮,逗得萧长引莞尔。
白玉道:“别笑,我真是死人,死好几回了,名字还是主人给的。”
萧长引想了想,说:“你对这里熟吗?”
白玉苦笑:“熟啊,每家娃的阿娘都认得了。”
萧长引随口一问:“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爱养猫的女子,还有她的丈夫,是个药仙。”
白玉沉思一番,摇头,“没见过。”她以为萧长引说的是彻底抛弃她的那个人,于是安慰道:“小月姑娘,听过来人一句劝,天涯何处无芳草?人都有丈夫了,挖墙根是要有技术的何况就算你能挖来别人也能挖去你真要得到了就会发现原来没那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