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能去你学校找你吗?”
“能啊,为什么不能?”
“我怕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
“会被你同学看见…”
梁季澄刚想说看见又如何,转念他就理解了江冉的顾虑,他心眼儿一转,坐起来一本正经道,“要是被看见了,我就说你是我女朋友怎么样。”
江冉呼吸一窒,脸颊又开始飞红——梁季澄数不清这是他今天第多少次脸红了。
真好玩,他想,以后机会要多逗逗他。
“你别乱讲,”江冉果然无师自通解锁了“贤内助”的角色,小声劝他,“他们会背后说你的。”
梁季澄:“那你亲我一下,我就不那么说了。”
如果说之前那个吻是为了挽留,冲动之下的产物,那现在距离他们摆脱朋友身份,确定新关系还不到三个小时,江冉实在做不到光天化日之下大行“非礼”之事。
“你不亲,不亲那我走了。”梁季澄佯装起身,还没迈出去步子,裤腿就被人扯住了。
江冉捧着他的脸,在他嘴角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这下可以了吧。”
夏天总是炙热而悠长的,这又几乎是梁季澄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暑假,但他并不觉得无聊,他有太多事情可以干,和江冉一起。正值热恋的小情侣对一切都怀抱着新奇的态度,哪怕是之前早已干过无数遍的事情,只要换了一种身份,又会获得不一样的乐趣。
他们骑着自行车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游荡,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偷偷接吻,于日落时分爬到山顶等待夕阳,看太阳一半缩在城市的骨架里,一半落在江面上。
这是属于他们的夏日,有芒果味的棒冰,漫长的白昼,以及沁着暑气的晚风,带着扑面而来江水的气息。
这是梁季澄记忆里最难忘的一个夏天。
到了假期的末尾,两人总算要各奔东西了,江冉被送到省城的表舅那里,梁季澄也要准备开学的事情。出发那天,隋文娟临时有事,于是梁季澄捞到了这个机会,他陪江冉来到长途汽车站,两个人在车站外买了一包莲子,坐在候车区慢慢地剥。
这次他们换了角色,梁季澄一颗一颗地剥,剥完给江冉吃。
直到发车的广播响起,袋子里还有一大半没剥完,梁季澄拍拍手,把剩下的收好,“这些你上车再吃。”
他将手头的递给江冉,江冉却没有接,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走吧,”梁季澄说,“车要开了。”
江冉终于抬起头,嘴角耷着,眼眶红红的。
他说,“阿澄,我不想走。”
梁季澄好端端一颗心,无端被江冉这句话震碎,碎片散落一地。
但就是碾成粉末也改变不了两人要分开的事实,他只能一片片拾起来,再按下心里的不舍,摸摸江冉的头发,“没事,不是两周就回来了。”
江冉不语,像一只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幼犬,把头埋在梁季澄的胸口,搂着他的腰。
还好这里是见惯了真情流露的地方,周围人都在忙着告别,没有人注意他们。
售票员催促的声音第三次响起,江冉提着大包小包来到检票口,两只手都挂满了行李,小拇指兜着那半包莲子。
“到了之后和我说一声。”
“嗯。”
“记得发短信。”
“好。”
江冉似乎不愿多讲,可能是怕再张口会哭出来。
梁季澄把江冉送上车,隔着车窗朝他挥挥手。
江冉趴在玻璃上,一开始还能看清他的脸,后来便逐渐在视野中模糊了。大巴车越开越远,渐渐消失成一个小点,只剩下淡淡的汽油味还在空气中弥散。
前来送行的人纷纷散去,梁季澄独自站了一会儿,也转身回了家。
他们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分别了,没有梁季澄想象中的惊天动地,水漫金山,更没有电影中那般追着车死不放手的感人情景,就像一盆水倒进江里,在江面泛起一圈涟漪,但最终还是归于无形。
梁季澄身上从此多了一条新鲜的伤口,虽然并不致命,但轻轻一碰就会疼。
只是这伤口每到夜深时便会比白天更加严重,思念的滋味在黑夜的催化下愈发浓烈,好不容易等他睡去,醒来又会生出许多恍惚,有种江冉还在他身边的错觉。
这感觉是如此难熬,梁季澄没心没肺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了牵挂的人,方才体会到什么叫“相思入骨”。
他试图用最擅长的读书来麻痹自己,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几乎都用在了学习上。去学校的路比初中更远,要经过五个路口,三条街道,为了节约时间,梁季澄在旧货市场淘了一辆二手自行车,本来因为三十元还是五十元的价格和老板吵的不可开交,就因为对方说了句后座结实能带女朋友,梁季澄便一个鬼迷心窍,心甘情愿当了冤大头。
他慢慢习惯这样的生活,一个人上学放学,除了每天下楼时,再也没有一个在楼道口等他的身影。
高中生活与他期望中相差无几,身边的同学换了一批,更勤奋,更刻苦,也更加沉默寡言。这里是重点高中,没有人再像初中那样,在课间喧哗打闹,大声地讨论不切实际的玩意儿。
起初,梁季澄很满意这样的氛围,因为没有人再来以请教之名打扰他,但很快,他又开始觉得厌烦。